從那日宋老夫人離開之后,云間月就覺得不對勁兒。
她知道容玦身邊有高手,自己的人近不了身,便叫陰司的人跟著宋老夫人。
本來就云間月這種小把戲,陰司的人可能還沒進寧國公府就被發現了。
但奈何那幾日宋老將軍故意冷落地宋老夫人,所以云間月的人這才有了可乘之機。
眼下一聽宋老夫人去了行云閣,見了顧岑,云間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坐在馬車里,好半響才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日在宮門處遇見顧岑,是不是也是容玦安排好的?”
“屬下不知。”暗衛毫無感情地說道,“主子若是想知道,屬下現在就去查探。”
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就會留下痕跡,即便是手段高超的容玦。
最多就是查起來時,會多費一些功夫。
但云間月卻沒有讓陰司的人去查,因為她知道結果。
“不必了,”她耷拉著眼皮,將所有情緒都遮掩起來,“前一天我才說要去見顧岑,第二日就在宮門遇見了,未免太巧。”
她從不相信巧合,只相信精心算計之下的相遇。
快到行云閣了,云間月揮手讓玄樓的人退下,道:“慈寧宮那位你們仔細盯著些,我不信她是會坐以待斃的人。還有行云閣那邊多放幾個人,我不想發生和上次一樣的事情。”
她指的是上次要暗衛去偷聽,轉頭就讓季長隨的人逮個正著的事。
暗衛答應一聲,很快退下。
不一會兒,云間月也到了行云閣。
守在暗處的季長隨也發現了她,剛要行動,他就感覺后脊一涼——后腰上被一個尖銳的東西抵著,脖子也架著一把小刀。
可笑的是,左右兩側分別有人拿劍抵著他,更可笑的是,眼前還有一個,西南方靠近云間月所在的位置,還站著一個拿著煙斗的瞎子。
季長隨一眼就看了出來,自己不是這六個人的對手。
至少在他們同時出現時,他半點風聲都沒察覺到。
站他對面的人,和藹可親道:“小兄弟別激動,只要你安安靜靜待在這里,我們就不會傷你。”
季長隨笑不出來,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人——事實上,他連拔出佩劍的時間都沒有。
他眼睜睜地看著云間月進了行云閣,冷笑道:“長公主為了防我,還真肯花心思。”
那六人只是對視了一眼,站季長隨對面的人依舊和藹可親道:“是你家侯爺不厚道再先,也不能怪咱家主子提防你。”
那邊云間月一只腳已經踏進了行云閣,臨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轉頭往他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季長隨眼力好,一見她那眼神,就知道今日他家侯爺要完。
他想脫身,又強迫自己冷靜:“你們主子已經進了行云閣,可以松開了?”
“不成。”眼前的人笑著一口回絕,“主子還說了,不能讓你找著機會去給侯爺通風報信。對不住,還要辛苦你一會兒。”
季長隨:“……”
論狠,除了容玦,他就服云間月。
另外一邊,云間月進了行云閣之后,也沒去尋宋老夫人,只是問了情況之后,去了離宋老夫人最近的雅間。
進去后,她就打發小二離去,給了封口費不許來打擾。
連鏡扶著云間月在屋里轉來轉去,道:“奴婢頭一回覺得這行云閣的膈音未免太好了些。”
云間月沒出聲,徑直走到靠向宋老夫人所在的那間雅間的墻壁,伸出手一寸一寸在墻上摸著。
因為之前就吩咐過,對方必然用了手段在墻上留下了什么,她方便偷聽的痕跡。
果然,她摸了一會兒,摸到了一處不一樣的地方。
她試了試才發現,墻壁上有塊木板是可以活動的,輕輕一推,就向窗戶一樣推開了一道縫隙。
連鏡看得嘆為觀止,剛要開口,就被云間月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
后者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陰司的人怕被發現,墻上留下的縫隙不大,但能聽見聲音。
而因為房里擺設的關系,宋老夫人他們所在的雅間里,擺著屏風,所以他們也不能發現墻上多了一道縫隙。
云間月自然也就沒辦法得知屋里的兩人在做什么,只能聽見聲音。
她聽宋老夫人道:“這都過了多久,你怎么還放不下之前的事?”
顧岑的語氣似乎有些憤憤不平:“這一口我這輩子都咽不下去!”
宋老夫人嘆道:“那又能如何?我已經變成這幅模樣了,孩子們都已成家,你難道還要我跟你走?說不出去也不怕鬧笑話。”
旁側偷聽的連鏡嘴張成“O”形,驚恐地看著云間月,表情里都是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驚訝。
云間月擰著眉,眼底全是“原來如此”的了然。
那邊屋里,顧岑情緒十分激動:“只要你一句話,我現在就帶你走!”
“我為何要跟你走?”宋老夫人看智障一樣看了他好幾眼,“我兒孫滿堂,子孫孝順,老宋待我如初,我若撇去這些跟你走,我便是將腦袋扔地上狠狠踩了幾腳。我是年紀大了,但我還沒傻。”
顧岑不服氣,霍地站了起來,情緒激動:“可是你當初本該要嫁的人是我!”
宋老夫人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她知道自己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會因為顧岑一兩句就真什么都不要了。
她不是傻子。
若不是為著云間月,此番她都不會出現在這里。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宋老夫人往下壓了壓手,示意顧岑坐下來說,“你只是因為輸給了老宋,不甘心罷了。”
顧岑下意識就要反駁,宋老夫人卻抬手,打斷了他后面的話:“你也別全怪阿鸞,若非你自己默許,哪怕只是攔她一下,眼下也不會變成這樣。”
聽了這些話,顧岑似是有些頹廢,看著宋老夫人的眼里全是絕望:“當真毫無轉圜的余地?”
宋老夫人搖頭:“沒有。我心里除了老宋,便是宋家,再放不下別的。”
顧岑頹廢地垂下頭,苦笑一笑:“我就知道你愿意坐在這里同我說話,為的不是以前那些情分……你也是為了那些事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