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隨匆匆趕回欽定侯府,剛到門口,就看見容玦從馬上下來。
因為最近不太平,容玦下令宵禁,一路上巡邏的將士都多了許多,若不是因為他身手比較好,只怕早就被發現了。
直到這時,季長隨才真正相信,京城什么事都沒發生。
或者說是,就算有什么,也被容玦暗中解決了。
“侯爺!”
季長隨叫了侯府門前的人一聲,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容玦聽見聲音,腳步一頓,側眸見是季長隨,冷若冰霜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些。
他對季長隨可有可無地一點頭:“都解決干凈了?”
季長隨輕輕一點頭,將山上的事情簡單同容玦說了說,隨著他一道往里走:“剩下的事情長安和林右在善后,游觀本來和我一道回來復命,但在城門口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他先追了上去?!?br/>
聽到在城門口遇見一個可疑之人時,容玦腳步一頓,側眸看了季長隨好幾眼,那表情顯然是錯愕。
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這錯愕就不見了,又恢復成了那個情緒從不外露的欽定侯。
他解下披風遞給聞聲趕來的聞管家,問道:“可有看清那人長什么樣子?”
季長隨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擰著眉道:“看身形是個女的,至于面貌,她在馬車里,看不清。”
容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溫柔鄉少了個老*鴇,現在看來應該還是她了。”
聽了這話,季長隨有些愧疚地垂下頭,道:“屬下應該早點發覺溫柔鄉里的人不對勁兒?!?br/>
“本侯在京城都沒想起來,何況是你。”容玦對他們一向寬容,并不會因為這件事就隨意責怪,“別隨便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攬……既然回來,就去看看你家相好,之前一直向相思求情,要她留你個全尸?!?br/>
季長隨頓時紅了臉,整個人同方才那英明果斷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連鏡求云間月要她留自己一個全尸的樣子,就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容玦倒是沒著急去見云間月,先將自己洗漱干凈,換了身衣裳,才帶著季長隨一道往內院去。
期間,他還是不忘調侃道:“相思的這個丫頭倒是十分有趣,你娶了不虧。她求相思留你全尸時,還要相思將你的尸體留給她,就算人沒了,她也要與你做夫妻……”
說著容玦就笑了一聲:“簡直跟她主子一樣,又倔又執著?!?br/>
可季長隨卻完全笑不出來,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侯爺,您可別笑我了?!?br/>
他何嘗不明白連鏡的心意?
只是他敢嗎?
那樣好的姑娘,若是嫁給了他,只怕還不如她給云間月當宮女時還要自在。
容玦側眸撇了他一眼,那漆黑的眼珠就跟更看穿一切似的,一眼就能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他并未多說,只道:“珍惜當下?!?br/>
季長隨明白,可真到了跟前,他還是不知道怎么辦。
正說著到了內院,剛好撞上連鏡端著一個木盆出來倒水,幾人迎面撞上,連鏡整個人都傻了。
緊跟著她手一松,那木盆就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水灑出來,濕了她的鞋襪和衣擺。
可她本人卻顧不得,死死盯著季長隨,甚至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卻不小心撞到了摔在地上的木盆。
只聽得“哐當”幾聲,連鏡瞬間回過神,狼狽地收回了視線。
屋里青蘿聽見動靜,掀了簾子出來看一眼:“連鏡,出什么事……”
話音還未落下,看見容玦身旁站著的季長隨瞬間都明白了。
她出來對容玦欠身請安,隨即撿起來地上的木盆,順便推了連鏡一把,低聲道:“有什么話好好說,別撂臉。”
說罷,自己拿著盆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容玦也沒管他,自己掀了簾子,進了屋。
季長隨轉身就要跑,下意識就要躲開眼前這場尷尬,連鏡臉一沉,語氣也冷了:“季長隨,你站?。 ?br/>
季長隨可不聽,還要跑。
連鏡徹底怒了,指著柱子道:“你敢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
這丫頭就跟云間月一樣,脾氣大,還倔,偏偏又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
季長隨要是真敢跑,她就真敢一頭撞死在那柱子上。
他實在是怕了,僵硬地背對著連鏡站在原地,梗著脖子沒個解釋,也不回頭看一眼連鏡。
連鏡咬咬牙,憋了這么多天,終究還是打算將心里話說出來:“你嫌我是個奴才,所以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是嗎?”
季長隨一頓,下意識回頭反駁:“你是個奴才,我也是個奴才,誰也別說嫌棄誰的話?!?br/>
連鏡瞪著他:“那你為什么不娶我,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
季長隨頓時啞口無言,想說不喜歡,好像也不是,想說喜歡,可難為情,說不出口。
連鏡在逼他:“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喜歡,一句話的事情,有那么復雜?你要不喜歡我,同我明說了便是,我還能死纏著你不成?
季長隨垂著眼想了想,相處這么久,他對連鏡確實有些意思,可自己這樣子,指不定哪天就交代了,哪能連累她這個好姑娘?
他咬咬牙,剛要張嘴說不喜歡,簾子就被人從里面掀開了。
他家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侯爺探出個腦袋來,義正言辭道:“要吵上別處吵,別來擾我相思安寧。”
說罷,一甩簾子,從里面將屋門也摔上了。
季長隨:“……”
也不知道方才是誰躲后面偷聽了半響。
好好的氣氛就這么叫容玦毀了,季長隨深吸一口氣,重新轉過身背對著連鏡,剛要說話,連鏡就從后面撲上來,一把抱住了他腰。
那力氣大的,勒得季長隨險些一口氣沒喘上氣來,當場去世。
連鏡將頭埋在季長隨背上,低低地哽咽了一聲:“你就不能順一回自己心意?你明明對我有意的。”
季長隨雙手死死握成拳,表情十分掙扎。
連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你放心,往后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另嫁,絕不叫你不安心?!?br/>
季長隨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咬著牙挺了片刻,忽然一轉頭將人往自己懷里一摟,帶著懷里人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