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齊華蘭就起了。
她沒要丫鬟伺候,自己起身穿戴整齊后,便安靜地坐在廊下等著。
天邊泛白時,伺候她的丫鬟又來。
小丫鬟不敢惹她,低聲詢問:“公主,可要傳膳?”
“不必了。”齊華蘭將目光從院中抽回來,淡淡地將那小丫鬟一撇,道,“你們主子呢?”
小丫鬟連眼都不敢抬一下,如實道:“王爺上朝去了。”
天還未亮,齊宣恒就走了。
走時神色從容,同往前一樣,一絲一毫都看不出破綻。
任誰也不知道,昨天夜里,他同齊華蘭發生了什么,又說過什么。
齊華蘭點點頭,倒是什么都沒說,揮揮手讓丫鬟退下了。
過了一會兒,燕漓又來了。
再見他時,齊華蘭又恢復了與他之間的不冷不淡,好似昨日那場擁抱只是個錯覺。
她招招手,將燕漓叫到近處來,卻又恰到好處地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齊華蘭道:“見到人了?”
燕漓點點頭,瞥了齊華蘭一眼,神色比她還要冷淡:“見到了。”
“那就好,”齊華蘭也沒問他究竟是怎么同對方說的,默然了一會兒,又說,“不必等明日了,你今日就離開,越快越好。”
再說這話時,齊華蘭臉上的神色很平靜,半點別的情緒都看不見。可口吻卻是半點都不帶商議,更像是命令。
燕漓眉一挑,雖什么都沒說,可眼中卻閃過一絲驚訝。
昨日見到齊華蘭時,他覺得她身上帶著一股死氣,那種放棄掙扎,不想搭理一切地的死氣。
可僅僅只是過了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后,那種死氣消失了,那個讓燕漓曾經恨得咬牙切齒的華蘭長公主又回來了。
她目空一切,兒女情愛都拋棄在一邊,眼中帶著的是上位者的冷靜。
說實話,燕漓一點都不喜歡現在這個齊華蘭。
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這個長公主才能幫他做到他眼下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燕漓很冷靜,甚至都不曾懷疑齊華蘭的話,只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離開。
但這時,齊華蘭卻又叫住了他。
燕漓不曾回頭,背對著齊華蘭,聽她道:“這次去東梁,不要多想,等我叫你回來時,你再回來。”
聽到這話時,燕漓似乎笑了一聲,聽得出愉悅。
齊華蘭正要松口氣,卻見他忽然回過頭,笑問:“這次我可以期待嗎,母親?”
這一聲母親叫得平靜,卻不帶任何感情,好似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稱呼。
而且,他臉上半點愉悅都沒有。
齊華蘭愣在原地,張著嘴連話都忘了說。
燕漓轉過身,抬袖一拜,隨即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沒有期待,也沒有怨恨,干干凈凈地撇去他們之間的關系,拉遠了距離。
燕漓回來時,所帶的東西不多,一是因為攝政王府這邊什么都有,二是他走時干干凈凈的,離開時還是干干凈凈的,實在沒什么東西好帶的。
是以,在齊華蘭說要他現在就離開時,他也就子然一身的離開了。
王府的人不敢阻攔,甚至還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恭敬地送他離開,還跟著幾個護著他的家將。
燕漓瞥了眼那些個家將,實在不知這究竟是齊宣恒的還是齊華蘭的人。
離開攝政王府時,燕漓看見長街的盡頭有一隊人馬同他們擦肩而過。
他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發現帶頭的是他昨天去找的那個人,李鎮南。
對華蘭長公主死心塌地的一條狗。
燕漓放下車簾,清冷地撇了撇嘴,表情里全是厭惡和不屑。
燕漓走后好一陣,齊華蘭終于聽見前院傳來了動靜。
動靜鬧得很大,連伺候她的丫鬟都經不住好奇,匆匆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齊華蘭心里門清,懨懨地看著丫鬟跑遠之后,便一整衣襟站了起來,將衣擺上的褶皺撫平,然后一步一步朝著攝政王府的大門而去。
她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走過月牙地雕花拱門,栽了大片山茶花的花園,以及養著錦鯉的池塘。
直到這時,她終于聽見,吵鬧的攝政王府門口,在吵什么了。
她停下腳步,站在不遠處,聽李鎮南怒道:“王爺好本事啊,將朝堂弄得腥風血雨也就罷了,現在還扣著長公主不放!讓開,否者別怪我不客氣!”
“李將軍可為難著了我,你這樣擅闖攝政王府,回頭要是傳出去了,我也不好交差啊……實在對不住,不能給你讓開。”
攔路的是攝政王府的管家,對齊宣恒忠心的很,臉上笑瞇瞇的,看起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可在這兒已經和李鎮南糾纏了小半個時辰,李鎮南愣是一步也沒能踏進王府。
李鎮南氣得要是,眼見就要擼袖子同王府的人打起來時,齊華蘭出聲了:“這是做什么?”
她一出聲,攝政王府的管家臉色就變了。
李鎮南一喜,就跟見到主子似的,忙道:“長公主……混賬,還不趕緊給長公主讓路!”
管家沒搭理李鎮南,大步上前,走到齊華蘭身側,恭敬道:“長公主怎么來了?此等刁民擾了公主的興致,奴才馬上就打發他走……”
不等他將話說完,齊華蘭斜了管家一眼。
隨即,她又粲然一笑,將鬢發扶正,道:“人是本宮叫來的,不勞管家費心。”
管家一愣,猛地抬起頭錯愕地看著齊華蘭,怎么也想不通她被囚禁在王府里,究竟是怎么同李鎮南聯系的。
齊華蘭卻笑著搭上管家的肩,傾身詢問:“怎么,管家這是想攔著本宮,不讓本宮離開?”
不等管家回話,李鎮南就推開了身邊的下人,大步竄進王府,直護著齊華蘭:“你們王爺無禮在先,你要還敢攔著不放,我今日就要你們血洗當場!”
管家冷笑一聲,睨了李鎮南一眼:“就憑你?”
不待李鎮南說話,就齊華蘭便伸出手攔住了他,笑吟吟地看著管家:“那本宮可夠資格,血洗攝政王府?”
管家一轉頭,對上齊華蘭的視線,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齊華蘭盈盈一笑,撇開他,緩步往大門走去,道:“本宮要從這里離開,誰敢阻攔?”
人群自動讓開,沒人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