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恒死了?”
此刻東梁,官道上緩緩行駛著一隊人馬,人馬所過之處,無不彰顯著主人身份的尊貴。
云間月他們已經離開北齊許久了,到了東梁的地界,她沒來時那般低調,但也不至于到處高呼自己到哪了。
只把自己當做出來微服私訪的。
但沿途的官員卻是如臨大敵,恨不能把云間月這一行捧到天上去,一路上煩不勝煩,索性后來云間月也不說自己到哪里了,省得那些官員戰戰兢兢的接待,她還要花心思去應付。
但她暗中私訪,比明著來,還要叫人害怕。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她就到了哪里,準備做什么。
再加上,容玦還不在隊伍之中,各地方官員就更加叫人惶惶不安了。
而距離北齊攝政王造反后暴斃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云間月才接到消息——這其中不乏有齊華蘭的人從中作梗,按著消息不許外傳,甚至連齊宣恒造反的事情都被捂著,只道是攝政王暴斃。
若不是云間月知道一點內幕消息,說不定還真就信了。
鐘衍騎馬跟在馬車旁邊伴駕,柳同舟跪坐在下側,暗衛回稟時,他抬眸掃了暗衛一眼。
暗衛道:“北齊那邊消息瞞得緊,秘而不宣,屬下費了一番功夫才查到前因后果,大約是擔心有人趁亂渾水摸魚。”
這前因后果,云間月就算沒問,也能猜到是什么。
她雙眼瞇了瞇將靠著她昏昏欲睡地云思回抱在懷里,問道:“攝政王府可還有活著的人?”
“沒有……”暗衛說完,想了想,忽而改口道,“不,有一個,北齊那個小王爺。”
燕漓。
聽到這個回答時,云間月半點都不意外。
她眉梢動了動,緩緩挑出一個“果然如此”的弧度來:“齊華蘭最終選擇的還是這個小王爺啊。”
暗衛沒聽懂云間月在說什么,茫然地抬頭看著她。
見云間月擺擺手,什么都沒解釋,他便繼續道:“這個小王爺身份似乎不簡單,齊宣恒和齊華蘭都在他身邊留了人。”
“行了,朕知道了。”云間月往旁邊一撇,見容遇挺直了背脊,坐得十分端正,“除了朕之前吩咐你們找的人后,其余的事情不必管,下去吧。”
暗衛應了一聲,很快退下。
云間月便在容遇背上按了一下,小家伙立即軟了腰,倒進了自家阿娘懷里。
她便順手將人摟進懷里,讓他靠得舒服些——他實在不知容遇這小屁孩怎么會如此自律,且不說云思回,就是比他大不了多少宋旻都沒他這么自律。
同云思回一比,容遇這小孩兒簡直不像個大人。
容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柳同舟一眼,像要重新坐起來。
云間月卻按著他不讓他動,轉頭道:“同舟怎么看?”
她笑容和煦親切,簡直不像一個曾在北齊這場動亂之中參與過的人。
柳同舟倒是沒注意到自家女君和小皇子之間的舉動,還當是小殿下累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攝政王這一場謀反,倒像是臨時起意。”
云間月眉一挑,眼底就多了一絲笑意:“怎么說?”
柳同舟如實道:“他位高權重,手中必然有兵權,說不定也有養著私兵,甚至還和裕王摻和一腳,這樣的人若是謀反,臣不信他會輸。”
齊華蘭再厲害,追隨的她,不過是先帝留下來的那些個老臣。
老臣在朝中分量的不過是清流,同齊宣恒手里的那些新貴比起來,輕輕一推就倒。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齊宣恒是北齊下一任皇帝時,他卻敗在了齊華蘭手下,甚至都沒給機會審問,就“暴斃”了。
“確實,齊華蘭手上有三軍,”云間月緩緩道,“小皇帝還是站在她那邊,齊宣恒手里有禁軍,西北西南都是他的人,就連兵部都歸他管,手下還有五千私兵……這樣的人怎么會輸呢?”
柳同舟仔細想了想,搖頭道:“臣愚鈍,實在是想不明白。”
云間月憐愛地摸著云思回的狗頭,笑道:“世間萬物,都逃不過一個‘情’字。縱然齊宣恒手中權利再高,再想要那位置,總不至于,踩著妻小的尸首上去。”
柳同舟愣了一下:“不曾聽聞攝政王有妻小……”
云間月就不說話了,瞇著眼笑看了他一眼。
柳同舟恍然片刻,仔細將方才暗衛的話一想,忽然明白了過來,驚訝道:“陛下是說,那華蘭長公主和小王爺是他……”
后面的話沒出口,實在是別扭的很。
柳同舟不適的皺著眉:“可他們不是……”
云間月道:“齊宣恒又不是皇室人,不過是她母妃與人通奸的孩子。”
忽然聽到這一耳朵的秘辛,柳同舟很想打盆水來洗洗自己的耳朵。
云間月卻轉開話題:“朕與同舟說這些,倒也不是八卦,就是有些事情想拜托你與小鐘衍。”
被女君說拜托,這顯然是一件大事了。
柳同舟連忙坐直了身子,正經道:“陛下請說。”
“你與小鐘衍是朕欽點的狀元和探花,有沒有真才實學,朕心里清楚,”云間月笑瞇瞇地看著柳同舟,毫不吝惜地夸贊道,“這次你們倆幫朕辦妥了一件事,朕甚是欣慰,所以……”
還好柳同舟同他爹一樣臉皮厚,面對這波夸贊,還能面不改色,認真聽女君的吩咐。
“那北齊的小王爺不管是什么身份,到了東梁后,就是太學的學生。”云間月眼尾挑出一抹淺笑來,“朕希望你與小鐘衍做他的老師,詩書禮儀也好,騎射也罷,朕要你們傾囊相教。”
柳同舟已經驚呆了,驚愕地看著云間月,連話都忘了話。
她雖沒明白,但不妨礙柳同舟自己理解——女君這是要讓他們入太學教課啊!
他與鐘衍今年還未有二十,都不到及冠之年,就分別做了東梁史上最年輕的狀元和探花不說,如今還要以這樣年輕的身份入太學?
要知道那可是國學,里面授課的先生,不說都像齊太傅那樣,最起碼都是三十歲以上,在文官之中頗有威望的。
他與鐘衍算什么?
云間月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溫和可親地笑道:“同舟不必如此驚惶,你們倆的才學,朕與諸位大臣都是清楚的。”
說罷她拍拍柳同舟的肩,故意道:“同舟,你和小鐘衍都是朕中意之人,可不要叫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