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辭回頭一掃,見是燕老夫人。
她呵了一聲,撣了撣衣擺,站起身,面無表情一掃,道:“今日我這院子著實熱鬧啊,竟然都湊齊了。”
燕老夫人其人,同燕夫人其實是差不多的嘴臉。
典型的傳統惡毒婆婆,重男輕女,喜歡燕歸期,完全是因為想要巴結著燕夫人,但她最喜歡的還是燕歸期的那個同胞弟弟。
可惜,弟弟回外祖家去了,今日不在燕家,不然還有得鬧。
燕老夫人穿一身磚紅色衣裳,見著眼前這一場亂局時,被氣得不輕。
她拄著拐杖,狠狠點著地面,怒道:“反了……反了反了!燕歸辭,你將你嫡母嫡姐弄成這樣,你是要翻天嗎???”
“那還不至于,”燕歸辭冷笑一聲,淡淡道,“我腿短,翻不上去?!?br/>
燕老夫人一梗,險些被這個從來就沒疼愛過的庶出孫女,氣得心肌梗塞:“你……你是要氣死我不成?當初你娘生下下,我就不該心軟,該直接打死你,省得留下這么個禍害!”
“禍害?”燕歸辭掩唇,垂眸將怒目圓睜地燕夫人一掃,忽然猛地一抬直接踹在她腰上,“老東西,我娘怎么死的,你心里難道沒點數?要不是你默許這毒婦扣著大夫,不讓他幫我娘接手,我娘會死?”
燕夫人痛到整個人都弓了起來,在地上縮成一團,表情格外扭曲。
燕老夫人眼神閃了閃,隨即又鎮定道:“你娘是自己難產,跟誰都沒關系!燕歸辭,我能給你一個住處,已經是看在你那死鬼娘的面子,你要還不知好歹,只怕燕家也沒你待的地方!”
她說這話時其實沒底,但眼下她覺得自己被燕歸辭下了面子,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她覺得下不來臺,所以決定找回一些面子。
但燕歸辭是那種打不過就要掀棋盤的人,可沒打算同燕夫人在這里耗著。
她抬眸平靜地將燕老夫人一掃,淺棕色的眼珠里毫無情緒波蕩,甚至還隱隱帶著一些瘋狂的快意。
燕老夫人心里咯噔一聲,對上她雙眼睛時,心里狠狠一跳,緊張道:“你……你要干什么?”
燕歸辭沒說話,回頭往案臺上一掃。
那里擺著一個香爐,一個果盤,盤子比燕歸辭的臉還干凈,一個靈位,靈位上寫著愛妻柳氏之靈位。
燕歸辭覺得諷刺,柳氏從嫡妻被迫成了側室,到頭來人都死了,設靈位的人,卻要在上面寫上“愛妻”二字,也不知道在惡心誰。
她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忽然搬來凳子,站在凳子上,將靈位從案臺上取了下來。
燕老夫人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一樣,驚恐道:“燕歸辭,仔細你爹回來打死你!”
“無所謂,反正在這個家里,也無人在乎她和我?!?br/>
燕歸辭滿不在乎地抱著靈位,尋了干凈地帕子擦拭上面的灰——其實也沒什么灰塵,畢竟她每天起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拭靈位。
原主很在乎這位娘,即便沒見過,她也很在乎。
做完這一切,她將靈位用干凈的帕子包起來,淡淡道:“反正我也不想在這個家里待了,不用你趕我出去,我現在就自己走。放心,往后你們就是求我,我也不回來?!?br/>
說罷,她將裝了幾件衣裳的小包裹往肩上一系,抱著柳氏的靈位往外面走,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后,我燕歸辭就是燕歸辭,同你們燕家再無半點干系,同燕侯斷絕父女關系,再無任何瓜葛!”
最后一個字落下,燕老夫人倒吸一口涼氣,急急忙忙道:“燕歸辭!你怎、怎么可以……這是要遭雷劈的!你要你爹往后在朝中如何做人?你……你給我滾回來!”
燕歸辭出門的腳步一頓。
燕老夫人以為她反悔了,連忙道:“你現在滾回來,給你嫡母嫡姐道歉,我還能當做你方才什么都沒說過!”
這話從燕歸辭左耳進去,又從右耳飛出來,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舌尖抵著腮幫子,古怪地笑了好幾聲,而后慢慢回頭,道:“要我給她們道歉?除非她們去死!”
說罷,帶著梨落抬腳就走,毫無留戀。
梨落落后半步,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心里升起無數同情,替這個小姑娘可憐,替這個燕家寒心。
可她根本就知道,燕歸辭早就希望離開燕家了,眼下正是她所期望的,此刻指不定正繃著臉在心底狂笑呢!
“歸辭……”
燕老夫人終于意識到燕歸辭是真要走了,急急忙忙追出來,親切地喊道:“你再好好想想啊,外面哪有自家好???往后你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誰幫你出氣???歸辭,你不要鬧了,快回來……”
她為什么非要要燕歸辭留在家呢?
因為燕侯要回來了。
到時候燕侯一回來,發現自己的小女兒不見了,還帶走了他喜歡之人的靈位,整個燕家怕是都不得安寧。
燕侯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知道他有多在乎這對母女。
當年柳氏死的時候,他發過一次火,險些殺了燕夫人給柳氏陪葬。
若不是王家人匆匆趕來,以毒咒發誓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兩個孩子又還小,只怕燕夫人當時就沒命了。
現在燕歸辭要是走了,燕侯究竟會發怎樣的火,燕老夫人根本就不敢想。
可燕歸辭,是鐵了心再也不和燕家往來。
燕老夫人也好,燕侯也好,她從來就不期待這些虛情假意。
燕侯要真對她好,這么多年,也不會讓她受這么大委屈,讓她住在那么破的院中,任由燕夫人在這院中橫行無忌。
所以,不管是穿越來的燕歸辭,還是曾經那個燕歸辭,都從未期待過燕侯這個父親能救她。
她站住腳步,頭也沒回:“放心,公主是個心善的,不會讓別人隨便欺負她的奴才。還有,你與其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好好管教管教里面那對母女。燕歸期不過是個裝模作樣地草包,根本沒有真才實學……”
她頓了一下,唇角挑出一抹輕蔑的笑意:“指望一個草包嫁太子,保燕家榮華富貴?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燕老夫人臉色一白,嘴唇抖了一下:“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燕歸辭可憐地將她一掃,回頭道:“我為什么會知道?當然是親耳聽到的!而且,我手上還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