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燕歸辭打了燕夫人母女的事情,眾人驚訝歸驚訝,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畢竟,兔子急了還要咬人,燕歸辭在燕家受的是什么樣的罪,她們雖然沒有深入了解,但多多少少有所耳聞。
傅儀挨著云思回坐下,這會兒冷靜下來后,又是那個心思細膩的傅家小姐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團扇,道:“不說這個,說會這次的詩會……你們倆有把握嗎?”
有沒有把握這種事情,云思回從來沒想到,她心里清楚燕歸辭的實力,但從來沒打算向外宣揚。
因為現在燕歸辭還不曾拿出她的實力,就算說給外人聽,也不會有人相信。
而且,她也不確定燕歸辭究竟是愿不愿意在外人勉強展露自己的才華。
她撐著下巴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燕歸辭,笑瞇瞇的問:“傅小姐問你話呢,可有把握拿個第一回來給本公主瞧瞧?”
燕歸辭還沒說話,旁邊傅儀和武桐先對視了一眼——錢依依還在狀況之外。
她們倆作為同云思回來太學時就交好的人,很清楚云思回是個怎樣的性子,她看似對人好,其實很少真正去相信去一樣。
饒是傅儀和武桐,也并未全部得到云思回的信任。
唯獨一個文若嫻,是被云思回全身心信賴的。倒不是因為文若嫻比她們都要長一歲,看起來很靠譜。
只是文若嫻能與云思回成為真正的好友,大約還是因為兩人一道經歷過許多,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情真意切,所以文若嫻才得云思回信任。
她們自然同云思回的感情也是真,是真要同文若嫻比起來,總還是差些的。
如今云思回對一個剛見過沒幾回的庶出姑娘如此上心,不叫人意外都難。
燕歸辭眨了眨眼,取過橘子剝好,遞給云思回,道:“傅小姐放心,公主吩咐要我拿第一,我便豁出性命也要將第一拿回來給她。”
這話云思回聽得很滿意,賞臉似的吃了瓣橘子,見眾人臉上多多少少都帶著不信任,心里就忍不住起了炫耀的心思。
她看向容遇,見他兀自喝茶,一副事不關己地模樣,故意道:“容遇,你是不是也不信我家歸辭能給我拿個第一回來?”
旁白齊商應不知道在想什么,垂著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容遇聽了這話,手一頓,放下了茶盞,淡淡道:“你想說什么?”
云思回看向燕歸辭,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側身對不遠處的梨落招招手,小丫頭似乎猜到她們家公主要做什么,很快就準備了一套紙筆呈上來鋪在桌上。
容遇看她這架勢,毫無兄妹情地嘲諷道:“怎么,你還要當場作詩不成?阿回,你幾斤幾兩我比母親還清楚,就不要丟臉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好歹是給自己留些面子。”
這話云思回不愛聽,但也還沒到要生氣的地步。
她冷哼一聲站起身,走到燕歸辭身后,推著她上前,然后在她肩上一按,將人按在了自己坐過的位置。
云思回得意地朝容遇一笑,手打著燕歸辭的肩道:“是我家歸辭要現場作詩?怎么樣?”
后面那三個字問的是燕歸辭。
燕歸辭扭頭看了她一眼,知道這小公主是有心賣弄。
云思回給了她太多便利,甚至還不介意她私底下去見齊書重,現在她也不好不給云思回面子。
她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以什么為題?”
話音剛剛落下,頭頂就落下了一點笑聲,燕歸辭就算沒抬頭也知道云思回這是故意對容遇笑的。
果然,下一刻云思回就往她身上靠了靠,看著容遇故意道:“你家容遇師兄喜歡梅花,不如你就以梅花為題好了。”
聽到“你家容遇師兄”這句話,燕歸辭臉上沒什么反應,倒是容遇先皺了皺眉,警告地掃了云思回一眼。
云思回無動于衷,拍拍燕歸辭的肩,往后讓開一步道:“歸辭,可別叫你家容遇師兄失望啊。”
燕歸辭應了一聲,略微歪頭想了想,然后開始落筆。
云思回是見過燕歸辭的字的,工工整整,跟她這個人不同,十分刻板,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手里的不是狼毫,是雕刻刀。
那些字,就像她一刀一刀雕刻在紙上一樣。
傅儀和武桐按捺不住,起身往燕歸辭身邊湊,瞧見她那一手雕刻般的字跡后,驚訝不已。
武桐道:“你之前難道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這字我瞧著比燕歸期寫得都好。”
燕歸辭沒說話,嘴角卻掛上了一點愉悅笑意。
她旁的不行,但這被摁著頭學的毛筆字,卻是她的驕傲。
傅儀在旁邊一字一句念:“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
最后一筆落下的同時,武桐就已經將紙抽了過去,重新將上面的詩句念了一遍,雙眼一亮,夸道:“好詩!”
燕歸辭沒說話,還坐在云思回的位置上。
她擱下狼毫,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指,心道:“小學課文里的必背古詩詞,當然好了!”
作詩?
那是個什么玩意兒?
有些生僻的古詩詞,她連讀都讀不懂。
讓她全文背誦并默寫,她還能寫出來。
畢竟唐詩三百首不是白背的。
她也不怕被看出來,反正這個朝代架空,那些個名人的古詩詞,她就算拿來借用也不會有人發現。
這樣雖同燕夫人幫燕歸期造人設沒什么區別,但現在她也顧不了這么多。
頂多等回去了,她多給這些寫詩的大佬燒些冥錢好了。
在她愣神之際,那張紙已經落到了容遇手上。
容遇依舊像個君子一樣坐的端正,目光落在那首詩上也是尊敬,至少只看那筆字時,他稍微有些意外。
那樣的筆力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兒能寫出來的。
容遇又轉頭看向燕歸辭,發現這小姑娘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愣神,好像完成一件大事,正深藏功與名。
云思回等得不耐煩,故意道:“怎么樣啊,你都看了半天,一句話都不說,難道是不認字嗎?”
這時,燕歸辭聽見動靜抬起了頭。
大約是還沒回過神,迎面撞上容遇的認真清澈的目光時,她目光閃了閃,深沉如死水一般的眸子便在這一刻被驚起了一點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那一刻,她眼中是帶著光的。
容遇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地輕輕一笑,好不吝嗇地夸道:“詩是好詩,字也是好字。挺好,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