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衍愛吃甜,柳同舟愛吃辣。
兩人若是一塊兒吃飯,那桌上的菜品必定是一邊是全是甜,一邊全是辣。
不過好在兩人關系不錯,從來不會出現,因為“我要吃這個,你要吃那個”而打架的事情。
鐘衍將空碗放下,滿足似的咂咂舌,道:“別的不說,就柳夫人這熬粥的手藝,比行云閣的廚子都好……你一口都不喝,真是暴殄天物!”
柳同舟不說話,端過下人剛上的茶水靜靜地喝了一口,任由鐘衍抱怨,也不反駁一句。
鐘衍嘀咕夠了,也在也旁坐下,用茶水漱漱口,直切入正題道:“白日你同我說的事情,我仔細想了想……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這件事放一放,對吧?”
柳同舟就知道他來是為了說這事兒。
有時候他也會想,他與鐘衍應該是走錯了朝廷的門,應該他去禮部,鐘衍去刑部才對。
這人察言觀色,從細微之處查出真相的本事,連他都自愧不如。
柳同舟放了茶碗,也沒因為他是禮部的人,就有所隱瞞,道:“嗯,不找出一個真相,我夜不能寐。”
聽了這話,鐘衍就嘿嘿笑:“晚上睡不著?這好辦法,要不要為兄去溫柔鄉替你尋兩個活兒好的姑娘?保準你一夜天明,還覺得時間不夠。”
柳同舟:“……”
這人更應該去刑部,滿嘴跑葷段子,簡直就是侮辱禮部!
鐘衍比他虛長一歲,有人時,他裝模作樣,柳尚書長柳尚書短的,到了沒人時,就成了為兄,柳同舟。
柳同舟搖搖頭,說不出是無奈還是什么,淡淡:“我沒同你開玩笑。”
“我也沒同你開玩笑。”鐘衍忽然正色下來,冷靜道,“這件事我勸你還是不要往下查的好,到時候查到的真相未必就如你意。”
柳同舟垂了垂眼,沒出聲。
他今日一直在刑部,直到晚上才回來,到這會兒朝服都還沒換下。
依舊是墨藍色面料,衣擺上是織金暗紋,衣袖兩側各一朵蘭花,干凈整潔。
鐘衍拿余光一斜,就知道這人沒死心,大約是還覺得他啰嗦,正自顧自走神!
他嘆了口氣:“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究竟有什么好查的?”
柳同舟沒轉頭,盯著地面上的一塊磚,道:“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冤屈……我做為刑部尚書,不就是為了替人伸冤?如今案子都送到我跟前兒來了,我若是不查清楚,如何做這個尚書?”
有時候鐘衍是真不知道該說他正直呢,還是榆木腦袋,還沒小時候圓滑。
但他知道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柳同舟要是還沒改變主意的話,這次他就是鐵了心也要往下查,哪怕是丟了官職和性命,也在所不惜。
鐘衍搖搖頭,沒在勸,起身告辭:“還是小時候的你可愛,現在就滿腦子都是案子案子……咱們身為朝廷命官,替百姓解憂解難的同時,可是還得給咱們陛下排憂解難啊。”
柳同舟揚起頭,看向鐘衍,只覺這人衣袂翩翩,終于有了一點禮部尚書的模樣了。
這時,鐘衍忽回頭,對上柳同舟那不帶任何雜質的視線,沒由來覺得生氣。
他眉毛一擰,幾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開他腦門上,怒道:“做了這么多年的刑部尚書,怎么就沒將你蠢死!”
柳同舟沒反駁,順著他敲打自己的力道往后一仰,理所當然道:“不僅沒將我蠢死,我還破了許多冤案!”
鐘衍盯著他的臉,又覺得有些手癢。
可今日他就是將人打死在這里,這人也依舊還是這幅德行!
鐘衍越想越氣,氣到最后一句話都沒說,氣急敗壞地一甩袖,火冒三丈高地走了。
直到人都走出老遠了,柳同舟才慢騰騰道:“來人,送客。”
下人聽見動靜,匆匆去送,卻發現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鐘尚書已經沒了身影。
第二日天亮,云思回從宋家出發,左邊跟著宋旻,右邊跟著宋錚,中間夾著還沒睡醒的小公主。
燕歸辭沒跟他們一道,目送他們離開之后,就往另個一個方向去了。
快過午的時候,她才出現在城門口。
經過一番打扮,她將自己弄得早看不出原來是什么模樣,身上背著一個寒酸的包袱,牽著馬垂著頭,往城門外走。
她穿越來這么久之后,就一直沒離開過京城。
出了京城究竟該往那邊走,才能到岡州,她也不知道,只好一手帶著個簡陋的地圖,一邊走一邊詢問。
還沒走兩步,她就被攔住了去路。
燕歸辭愣了一下,猛地一抬頭,看見的就是一個陌生男人。
燕歸辭心里一驚,正以為自己遇見了拐子,下意識就要退回京城之際,這個男人禮貌地對她作了一揖,恭敬道:“我家主子有請。”
話音落下,男人往旁邊一讓,叫她看清了不遠處的馬車。
那馬車有些樸素,就連車夫穿得都比她寒酸。
但車上坐的人卻叫燕歸辭大驚失色。
偏偏那人還一點不知危險,笑瞇瞇地坐在車轅上,沖她揮手。
燕歸辭:“……”
她沉默片刻,到底還是沒有轉身就走,給足了面子,上得前去,正要請安之際,被對方一把托住了手臂。
“出門在外,不必這般客氣,”馬車上的人對她笑的不懷好意,“有什么上車來說。”
說罷,利用自己的身高和力量,將燕歸辭這個瘦了吧唧的小姑娘直接拎上了馬車。
燕歸辭至始至終如同見了鬼。
一直到坐在了馬車里,對方賣笑一般對著她笑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斜著眼道:“殿下,你別告訴臣女,你只是出門踏青。還有,你來晚了,公主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
來人正是容遇。
他撐著下巴,對燕歸辭眨了眨眼,道:“我不找我家那傻妹妹。哦對,出門在外,你也別叫我殿下,叫我公子就成。”
燕歸辭一臉冷漠:“好的,殿下。沒問題,殿下。”
她賭氣一般地叫了兩聲,容遇也不生氣,還好整以暇地伸長了腿晃了晃。
燕歸辭實在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道:“你去岡州做什么?”
“你一個小姑娘,我哪里放心?”容遇覺得理所當然,“怕師妹出事,為兄特地前來保護。”
信你的鬼,糟老頭子壞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