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外一邊,也沒好到哪里去。
出了京城往北走,快馬加鞭趕到岡州,需要兩天的時間。
鐘衍到時,并未見著柳同舟。
這位刑部尚書大人,不知道這些年是怎么了,不管做什么,都只會任憑性子來,永遠只會追著一道真相跑,旁的事情一概不會放在眼里。
鐘衍去了岡州知府府上。
知府沒想到禮部尚書會突然在這里,還沒接到任何指示,還以為對方是來查政績的,整個人都戰戰兢兢,如同鵪鶉一般。
他同鐘衍道:“這次、這次,怎么是尚書大人親自來了?往常這些事情,不都是吏部的大人們在做?”
前一個岡州知府被查后,眾人總以為岡州這邊是云間月重點看管對象,是以不管是誰到這個地方上崗,總是戰戰兢兢,唯恐有一點沒做好,就換來殺身之禍。
還是鳳君大人,那種先斬后奏的。
如今這個岡州知府,上任也有五年了,卻一直沒做出像樣的政績來。
在他前頭還有一個知府,上一個知府是有點真本事,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從岡州脫穎而出,直接調到了京城周圍去做事。
以至于換了如今這個知府,總是膽戰心驚,擔心自己哪里沒做好。
鐘衍知道他是誤會了,這才不慌不忙地解釋了一句:“你不必如此慌張,我不過是來找人。你們地方官的政績不歸禮部管,我也不會越職做事,你且放寬心吧。”
說是放寬心,可知府大人還是放不下心,提著一口氣問道:“不知大人找何人?可需要下官幫忙?”
鐘衍有些猶豫。
柳同舟查案是偷偷摸摸進行,明面上不想讓人知道他來了岡州,雖然京城已經有人知道了。
但若是此刻將柳同舟的身份暴露了,只怕往后他想暗中查證什么恐怕也不方便。
鐘衍想了想,故意道:“嗐,那都是我府上的事情,偷了我一樣重要的東西。前陣子打聽到他來了岡州,所以我就告了假追著來了。”
知府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了鐘衍一眼,心道:“這得是什么樣的東西,怎么還勞尚書大人親自跑一趟了。難道尚書府就沒人了?”
原來做尚書也這般辛苦。
知府想著想著,就憐憫地嘆了口氣,還嘆得婉轉無比,叫鐘衍想不聽見都難。
鐘衍:“……”
如今柳同舟還不知道在哪里,鐘衍懶得卻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同知府道:“來得匆忙,什么都沒帶,在岡州這幾日就要勞煩知府大人了。回頭一應花銷,你只管寄到我府上就成,我派人替你送過來。”
知府嘴里應著是,心里卻不敢當真。
人家好歹是上司,他們做下屬的在上司出來旅游的時候安排吃穿行住,哪還能找人家要回來啊。
鐘衍卻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可別這樣想,本官好不容易才爬到禮部尚書的位置,要是年底吏部考察政績,說本官貪污受賄,陛下還不得打死我?你我都是為官之人,政績上若是留下一點污點,那往后可完都完了。”
說罷,到了知府安排鐘衍住的院中。
知府點頭應著,請鐘衍進去休息,又要安排人伺候時,被鐘衍拒絕了。
等鐘衍休息下,知府從屋里退出來,再仔細一琢磨他方才那番話,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方才那尚書大人是在拿話敲打他。
知府頓時出了一聲冷汗,嘀咕道:“還說不是考察政績……媽的,這些天得好好表現!”
當晚有些冷,鐘衍趁夜出門時,裹緊了身上的衣裳。
他走得急,是真急,除了之前就帶在身上的一點碎銀子外,就是連件像樣的衣衫都沒有。
路上又連夜趕路,至今為止,他身上穿的還是那天下朝后穿的那件衣裳。
被外頭冷風一吹,鐘衍瞌睡醒了大半,罵罵咧咧地嘀咕著:“混賬東西,等我逮到你,看我弄不死你!”
知府前頭就是衙門,出了內院,從衙門左邊拐過去,會看見一個類似書房的地方,那是衙門放卷宗的地方。
地方案子破案之后,會擬定兩份,一份上交大理寺,一份則收在地方上。
岡州這邊,最近兩年犯案的比較少,卷宗自然也就沒多少,更多的還是前幾年那些。
鐘衍去收藏卷宗的地方轉了一圈,沒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正以為是自己會錯了意是,忽然不遠處的墻外,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
鐘衍耳朵動了動,在這細微動靜里,聽見了一道自己等了兩天的聲音。
那聲音理直氣壯道:“你們要的東西?銀錢?對不住,我全身上下,除了這一身衣裳之前,旁的也沒了。”
鐘衍:“……”
這人怕不是個傻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思考究竟是讓對方就這樣直接被打死呢,還是出去搶救一下。
想了大約半刻鐘的功夫,鐘衍還是決定昧著良心出去救一救,不然自己此番回去,不僅云間月那沒法交代,就是柳家那邊他也沒交代不了。
他嘆了口氣,仗著身手好,直接躍上屋頂,又輕巧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落到了墻上。
多虧夜色太黑,那群蠢貨沒看見墻壁上還有一個人。
鐘衍就借著夜色隱藏,打量著底下的人。
一共四五個中年粗壯男子,圍著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書生,把人堵在墻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圖謀不軌。
鐘衍定眼一看,果然那書生就是柳同舟。
此刻的柳同舟實在是有些狼狽,頭發亂了,鞋子貌似還有一只不知道去了哪里,衣衫不整,連里頭白色的上襦都露出一截兒來。
更關鍵的是,他袖子還有一只也不翼而飛。
鐘衍牙疼地捂了捂嘴,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狼狽了,沒想到這個刑部尚書還要比自己狼狽。
“來的路上我已經被人搶過一回了,”柳同舟舉著手,一臉無辜,“最值錢的衣衫也叫人撕爛了,現在我身上,恐怕比諸位的臉還干凈。”
那些圍堵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將手移到背后:“除了你那衣裳,還有一樣東西更值錢。”
柳同舟愣了一下,下意識一抬頭,就看見了墻上的人,他有些意外,驚訝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