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見宋婉手腕上的紅疹子起得又密又多，身子也燒得滾燙，人也昏昏沉沉，立馬叫人去請大夫。</br> 元氏叫喜兒去取了冰塊兒來化成冰水，拿帕子浸濕，放在宋婉額頭給她退熱。</br> 宋婉燒得臉頰通紅，一時間直接昏了過去。元氏叫人去催大夫，那老大夫來時，已是兩刻鐘后。</br> 兩個小廝扶著老大夫進了屋中給宋婉診脈，老大夫診了一會兒，搖頭道：“敏癥過重，老朽無力，老夫人還是另請高明。”</br> “什么叫另請高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元氏坐在窗邊著急道。</br> 老大夫道：“姑娘這敏癥又兇又猛，若是今晚不退熱，恐怕得準備棺木了。”</br> “那老先生好歹開個退熱的方子。”</br> 老大夫道：“老朽醫(yī)術淺薄，怕是開了吃下去也無用。老夫人或請宮中的御醫(yī)試上一試。”</br> 元氏叫人把老大夫送出了府去，看著宋婉已經燒得昏死過去，面上擔憂又心疼。</br> 她現(xiàn)下也不追究宋婉晚上到底吃了什么，只叫云卿扶著她回房，將她的誥命服拿來。</br> 云卿道：“老夫人，這會兒怕是已經宮禁了，進不去了，老夫人若夜闖宮門，可是大罪。”</br> “總歸要試上一試，難道要看著婉婉就這樣被活生生的燒死？”</br> 云卿只好去拿了誥命服給元氏換上，正當她要出門時，宋城快步進了她的院子。</br> “母親，聽說婉婉突發(fā)重病，要御醫(yī)才能治？”</br> 元氏道：“是。”</br> 宋城道：“母親身著誥命服，是要進宮？”</br> 元氏道：“你已經瞧見了就別再問了，快扶我出去。”</br> 宋城卻沒上前扶元氏，而是道：“夜闖宮門，即便當年長公主都不能免罪，官家如此寵愛長公主，卻也將長公主幽禁公主府，褫奪了她尚德的封號，若不是太后求情，恐怕公主已經被貶為庶人。</br> 母親雖是誥命身，卻無論如何也不及公主尊貴，若夜闖宮門，輕則母親摘了誥命服，重則怕是連命都保不住，甚至府中都要被連累。</br> 婉婉命薄，若她挨不過去，就便罷了。兒子定給她準備一副好的棺木，將她好好安葬。”</br> 元氏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宋城臉上，“混賬東西！婉婉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她如今重病你竟為了你的官帽連她的命都要棄了！我怎么有個你這般無情的兒子！”</br> 宋城跪下身道：“母親，夜闖宮門真是大罪，官家兒子最為了解，嚴守法度，若誰夜闖，絕不豁免！</br> 婉婉人微言輕，大理寺卿府也非什么顯貴門楣，母親封誥命也實屬不易，若一朝為了婉婉什么都沒了，她活過來了又有什么意思？</br> 再者，兒子聽下人說婉婉已經燒得昏死過去，即便請來御醫(yī)，八成也是活不成了。”</br> 元氏拿著一旁的拐杖打向宋城的肩膀，“孽障！孽障！婉婉長得這般大，你沒關心過她也便罷了，如今連她的命你也不救，你簡直枉為人父！</br> 你就知寵著原氏那個賤人的孩子，可婉婉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是不是聽了原氏那賤人的讒言，你要再聽下去，你就完了！大理寺卿府也要完了！”</br> 宋城道：“兒子沒有聽，兒子只是不想因為婉婉而因小失大。</br> 宮門夜里闖不得，夜闖便是藐視皇權，不尊天家，是不可豁免的大罪，兒子請求母親，不要出府。</br> 若要出府，兒子只能叫人嚴守母親宅院，母親別怪兒子。夜深了，母親換下誥命服，好好休息吧。”</br> 元氏將手中的拐杖扔在宋城身上，“畜牲！你簡直就是個畜牲！你這樣做就是親手弒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我怎么會有你這個兒子，你聽了那賤人的話，早晚要父女離心，這大理寺卿府也將不得安寧！”</br> 喜兒在院外聽著元氏和宋城的對話，難過得落下淚水。她真沒想到大人竟然如此絕情。</br> 她擦干了臉上的眼淚，向著府外跑去。</br> 她一路跑至裕昌王府，這會兒王府大門已經關了，她雙手敲著高高的朱紅大門，大聲喊道：“王爺，救救我家姑娘吧！王爺！我家姑娘突發(fā)重病，您救救她！”</br> “王爺，奴婢求您了！我家姑娘燒得昏死過去了！再不救她她就要死了！”</br> 喜兒跪下身子，在門口不斷地敲著門。</br> 朱紅的大門被人打開，那小廝還沒說話，喜兒就直接沖了進去。</br> “王爺！奴婢是喜兒，奴婢求王爺救我們家姑娘一命！我家姑娘重病，如今高熱不退！還求王爺大發(fā)善心，救救她！”</br> 喜兒沖到院中，被兩個小廝逮住，將她按在地上，不讓她亂闖。</br> 江寂聽到喜兒的聲音，與月修竹一塊兒從書房出來，見著喜兒被兩個小廝制住，令聲將人放了。</br> 喜兒道：“王爺，我家姑娘吃了王爺送來的榛子酥，身上立即就起了紅疹子，如今高熱不退。</br> 老夫人請了大夫來，大夫卻說他無力救治，讓請宮中御醫(yī)，可大人怕老夫人夜闖宮門丟了誥命服，還丟了他的官帽，攔著老夫人不讓她去。</br> 如今姑娘燒得厲害，用冰水擦拭身體也毫無療效，這會兒已經完全昏過去了，大夫說要姑娘今晚沒退熱，就要一直這么燒下去，直到姑娘被活生生燒死。”</br> 江寂眸中閃過慌亂，心里更是害怕，他立即道：“來人！備馬！本王要進宮！”</br> 月修竹道：“此敏癥奴才或可一試，王爺無需進宮請御醫(yī)。”</br> 江寂道：“你確定你能治？你要不能，本王要你給她陪葬！”</br> 月修竹肯定道：“能。”他轉身往后院走，“王爺且等一等，奴才去取銀針和藥箱來。”</br> 月修竹腳步很快，沒一會兒見他背著藥箱來到前院。江寂與他快步出了府，騎上馬匹就往大理寺卿府而去。</br> 喜兒在后面追，凌刀騎著馬將人一撈，追上二人。</br> 江寂到大理寺卿府時，大門已經關了。</br> 他大步上前敲門，沒一會兒府中小廝來開門，還沒開口詢問來人是誰，江寂就已經帶著月修竹先進了府中。</br> 兩人急步匆匆，尤其江寂面色冰冷，雙眸陰鷙，跟要吃人似的，小廝都不敢追上去問他是誰，夜里又來府中做什么。</br> 江寂一路到了桃苑，這會兒宋城剛好從元氏院子里出來，見著江寂，面上極為驚訝，剛要行禮，江寂冷冷剜了他一眼后，直接越過他身邊，帶著月修竹往苑子里去。</br> 宋城見此連忙跟上去。</br> 宋婉臥房內此時只有云卿在照顧，云卿見著個年輕的大夫來，立馬讓開了身子。</br> 江寂就坐在臥房外的正屋內，面色陰沉，一副要殺人吮血的樣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