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從喜兒口中得知顧鳶在鯉湖邊與宋城吃茶,宋韻在一旁彈琴添雅,不禁冷笑了一聲。</br> 她就知道原氏會瞧上顧鳶。</br> 前世就是如此的,顧鳶來府中提親后,原氏惋惜顧鳶提親要娶的人是她不是宋韻,明嘲暗諷、酸言酸語了她好一陣,甚至巴不得她死了,宋韻好嫁給顧鳶。</br> 這回原氏得知顧鳶此人,怎會放過這次機會。</br> 喜兒道:“夫人真過分,即便要去給大人和顧大人添雅,也該是姑娘去,她韻姐兒算什么,不過是繼室生的庶女。”</br> 宋婉將手中的書本放在一邊,“原本不想與宋韻較個長短,可原氏非要給我難堪,那我也去添一份雅好了。”</br> “姑娘打算怎么添?”</br> 宋婉道:“她彈琴,我便作詩,總歸是附庸風雅,閑情逸趣。</br> 父親文采斐然,若得父親夸贊,一則滅了宋韻的威風,賣弄的得意,二則毀了原氏以為能嫁女的好心情,三則讓顧鳶知道‘我心里有他’。”</br> 喜兒道:“就是不能讓韻姐兒和夫人得意。韻姐兒想嫁給顧大人,也不好好想想,姑娘才是府中嫡長,姑娘都還沒嫁,她急什么。真是荒唐。”</br> 宋婉道:“現在我們就去治治她這個荒唐。”</br> 宋婉帶著喜兒去了鯉湖處,還沒走近,便已聽到琴瑟之音。</br> 宋韻琴技一般,最擅長的是舞技,只是今日場合并不適宜跳舞,跳舞略顯諂媚,便選了彈琴助興。</br> 宋韻坐在涼亭里,遠遠地瞧見宋婉走來,臉色一下沉了,連著彈琴的動作都停了。</br> 顧鳶也看見了宋婉,許久不見她人,心中甚是想念。</br> 如今見了,宋婉像是又美了幾分,氣色比之前更好,肌膚也比之前白里透紅,一雙眸子更是璀璨又有靈氣,活脫脫聘婷婀娜的大美人。</br> 顧鳶心中極為滿意。</br> 他想他的妻子,就該是宋婉這樣的。</br> 宋婉至宋城身前行禮,又給顧鳶行禮,最后看向了宋韻。</br> 迫于外人在,宋韻起身道:“見過長姐。”</br> 宋婉道:“妹妹的琴聲真是動聽,我在桃苑都聽見了,我還想著能近身聽聽,誰知我來了,妹妹就不彈了。”</br> 宋韻道:“姐姐若喜歡聽,妹妹繼續彈便是。”</br> 她坐回位置,繼續彈奏。</br> 宋城讓宋婉坐下,“今日顧大人也在此,我與他正談論府中新進的雪頂含翠,你可曾吃過了?”</br> “回父親,已經吃過了,茶是好茶,祖母也贊過,比之西湖龍井,君山銀針,有過之無不及。”</br> 顧鳶道:“想來婉姑娘也是好茶之人。”</br> 宋婉道:“只會品茗一番罷了。”</br> 顧鳶眸中含笑,眼底極為溫柔。宋韻將顧鳶的表情、眼神都看在眼里,明顯的顧鳶喜歡宋婉。</br> 狐貍精,就知道勾引男人。</br> 宋韻道:“姐姐是好福氣,養在祖母膝下,自然府中有什么好東西,姐姐都是獨一份。”</br> 宋婉道:“妹妹真是說笑了,府中今日有貴客到訪,不是妹妹在這里添雅嗎?”</br> “姐姐若想添一份也可以。”看你怎么出丑。</br> 宋婉道:“今日風和日麗,湖中粉荷含苞待放,鯉魚躍水,難得的作詩意趣。”</br> 她起身走至涼亭邊,默了一會兒,“那我今日就獻丑了。”</br> 宋婉想了想,道:</br> “荷葉五寸荷花嬌,貼波不礙畫船搖。</br> 相到熏風四五月,也能遮卻美人腰。”</br> 顧鳶贊賞道:“婉姑娘好詩。”</br> 宋城也忍不住贊賞道:“想不到你跟著母親沒多久文采就有這番進益,此詩對仗工整,不過七言兩句就道盡荷花生長之美,不錯。”</br> 宋婉行禮道:“多謝父親夸獎,多謝大人夸贊。”</br> 她看向一旁的宋韻,“都知韻妹妹文采也是不錯的,不若也作詩一首,再添一份雅趣。”</br> 宋韻貝齒咬著下唇,宋婉這賤人就是故意為難她,她哪里會作什么詩。</br> 可要是不作,就輸了宋婉一頭。</br> “容我想想。”</br> 宋韻起身在涼亭里踱步,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半個字都沒蹦出來。</br> 宋婉拿著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眸底含著一抹諷笑,她就知道宋韻做不出來。</br> 宋城冷聲道:“好了,坐下吧,再來回幾圈人都要被你轉暈了。”</br> 宋韻被宋城制止,知道自己丟臉丟盡了,也讓宋城失望,眸中蓄上了淚水。</br> 母親不讓她讀太多書,說女子讀那么多書無用,還是練琴跳舞的好,討男子喜歡,誰知今日就是因為她沒讀書,丟盡了臉面,還被宋婉搶盡了風頭。</br> 顧大人是絕對看不上她了。</br> 都怪宋婉。</br> 都是她。</br> 宋韻回到琴桌邊,背過身去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抱著琴道:“父親,女兒身體不適,就先回屋了。”</br> 宋城道:“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這里有你姐姐在就行。”</br> 宋韻聽此,心里更是傷心,也更恨宋婉。</br> 早晚有一天,她會把今日之辱討回來。</br> 宋韻抱著琴離開了,宋婉面帶淺笑,拿著茶壺給宋婉倒茶,“妹妹心氣兒高,又是從小被父親和母親細心將養長大的,一貫的夸她寵她,父親剛剛語氣這般嚴厲,妹妹該要傷心了。”</br> 宋城看向顧鳶,“剛剛小女讓顧大人見笑了。”</br> 顧鳶道:“韻姑娘年紀尚輕,琴就已經彈得那樣好,已是不易。至于詩書,可以慢慢學。</br> 宋大人學富五車,只需稍稍提點一下韻姑娘,韻姑娘日后指不定能成為一代才女。”</br> 宋城道:“我讓她念書她從不聽我的,今日借著她姐姐敲打她一番也好。”</br> 宋婉眼神晦暗下來,她還以為剛剛宋城是真的惱宋韻不成器,結果只是為了敲打她而已。</br> 他又何曾因為她的詩書、功課,而下過如此苦心。</br> 她已然及笄,自小高熱生病,宋城從未操過心,就連真正發自內心的關心他都不曾有過一回。</br> 而宋韻,有宋城的一切關懷。</br> 她生病了,宋城會守在她床邊照顧,會叮囑她穿衣吃飯,會記著她喜歡什么顏色的衣裙,什么樣的珠釵,還會一一精心挑選買給她。</br> 而這些,宋城從未對她做過。</br> 她從來沒關心過她,更別提她喜歡吃什么、穿什么、有沒有受委屈,他都未曾問過一句。</br> 哪怕是輕言的問一句。</br> 沒有。</br> 都沒有。</br> 除去太子要娶她為側妃之事,宋城為她反抗過,可那也是因為他不想參涉黨爭而做的反抗之舉,與她沒有半點關系。</br> 宋婉心里難受至極,如今疼愛她的,其實只有祖母一個。若非祖母在世,她哪里又會有今日的好日子過。</br> 宋婉深吸一口氣,不愛她便罷,有祖母就好,她也會自己愛自己。</br> 她努力帶起微笑,“父親想得周全,日前您讓女兒指點妹妹功課,女兒都忘卻了,若是妹妹肯請教女兒,女兒也是愿意教的。”</br> 宋城道:“你能這般想就好。”</br> 顧鳶道:“婉姑娘這般才學,連本官都不及,若是婉姑娘參加科考,說不準也能考個秀才,或者舉子回來。”</br> “顧大人過于夸耀了,我也沒那般好,今日只是興致盎然,來日沒了這份興致,估摸著什么詩也作不出來了。”</br> “婉姑娘真會說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