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涼風嗖嗖地刮進屋內,讓宋婉打了一個冷擺子。</br> 宋婉上了床榻準備入睡,喜兒活蹦亂跳地從外面跑進來,與宋婉道:“姑娘,后日老夫人壽辰,要請許多賓客來咱們府里,屆時滿園的客人,不知多熱鬧。”</br> 宋婉前世就是在這場壽宴上遇見的顧鳶。她那日好不容易有好東西吃,就吃得多些,誰知鬧肚子,離開壽宴出恭回來時正碰上顧鳶。</br> 顧鳶其實生得極好,身姿挺拔而頎長,眉目韻長而多情,鼻梁高挺而窄細。尤其那雙溫潤的眼睛,溫柔又有綿綿情意,誰看了都得如癡如醉。</br> 宋婉當年一見,一見傾心。</br> ‘啪!’</br> 宋婉想到此處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狠狠罵道:“叫你只看臉,死得那么慘,活該!打不醒你!”</br> 喜兒訝道:“姑娘,你干嘛自己扇自己?”</br> 宋婉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訕笑道:“那個,臉癢了,扇自己一下…哈哈。”</br> 喜兒跟著笑了兩下,后來覺得笑她家姑娘不對,于是閉了嘴。</br> 她想了想,繼續說壽宴的事,“主君在朝中愈發得官家倚重,這次連裕昌王都要來府里為老夫人賀壽。”</br> 裕昌王?</br> 那個紈绔王爺?</br> 宋婉早就聽說過這號人物,此人是官家的義子,卻從小不學無術,每日斗雞走馬,還很是好色,金陵城中每家花樓的花魁,都是他的相好。</br> 官家也不太喜歡他,如今弱冠了,也沒讓他理政,更沒給他下旨賜婚迎娶王妃。好在此人沒犯什么大的過錯,不然早就被廢了。</br> 宋婉道:“他來好像也給咱們府上添不了什么光彩。”</br> 喜兒道:“可他好歹是個王爺啊,皇親貴胄。”</br> 宋婉點點頭,“也是。”</br> 有了這層身份,怎么著也比當官的強,這西宋的江山是姓江的。</br> 夜色黑如濃墨,宋婉早早的入睡。次日清晨醒來時,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宋婉從被窩里鉆出來,裹著一張被子打開了房門。</br> 宋韻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口,道:“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起?你是豬么?”</br> 嘿呀。</br> 宋婉雙手環胸,這丫頭昨日是沒挨夠是不是?</br> 往日欺負她欺負慣了?</br> “你管我,時辰還早,我還要繼續睡會兒。”</br> 宋韻也雙手環胸,仰著一張小臉看著宋婉,“母親說長姐已經及笄了,是該說親了,昨日下午母親急忙給長姐物色了個好夫婿,今日你的好夫婿已經上門了,長姐盡快收拾打扮好自己,去正堂見見!”</br> 宋婉砰的一聲關了門,“不去!”</br> 宋韻伸著脖子大聲道:“來人可是裕昌王,官家的義子,你敢不去?你是想大理寺卿府得罪皇親國戚?長姐,嫡長姐姐,你可要以大局為重。”</br> 宋婉氣得咬牙,轉身打開了房門,揚手又想給宋韻扇過去。</br> 這次宋韻學聰明了,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br> **</br> 宋婉坐在鸞鏡前梳頭,瞧著鏡中的自己雖然瘦弱些,但杏眼燦若明星,臉頰粉紅如初綻開的桃花,肌膚白嫩細膩,有些太過好看了。</br> 她想著要不要在自己臉上點些麻子。對,越多越好。那裕昌王好色,要看她相貌丑陋,定然不會娶她。</br> 想罷,宋婉拿著極細的毛筆開始在臉上點痣,點得滿臉都是,幾乎讓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br> 宋婉穿上了深棕色顯得土氣的襦裙,拿上官家女子都喜歡的絹扇,邁著豪邁的步子來到了正堂。</br> 她大搖大擺的進去,只見一身穿墨黑色蟒紋對襟長袍的男子坐在正堂內,手上拿一把玉骨貪狼下山圖折扇,腳踩一雙狼皮黑長靴,腰佩圓形雕蟒和田美玉。看那坐在椅子上的身姿,定是個高腿長,壁壘分明。</br> 他面含淺笑,一雙桃花眼說不盡的多情風流,那張紅唇粉紅而菲薄,面龐白皙又精致,似乎正應了那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br> 難怪花樓中的花魁都中意他,這是饞他的銀子,還是饞他的身子。</br> 原氏坐在主位上此時已經快笑不出來,完全一副哭相。金陵城中都傳裕昌王幾乎形同廢物,可誰知這廢物竟如此絕色</br> 她身處后宅,想著這裕昌王不上戰場,不理政務,定是個肥頭大耳的死肥豬。</br> 哪知…哪知,是個美男子。</br> 該死的,宋婉這吃了狗屎的瘌蛤蟆運。</br> 她對宋婉道:“還不快落座,盯著裕昌王看做什么,沒規矩。”</br> 宋婉立馬拿起絹扇遮住臉,坐在了屏風后面。</br> 江寂搖著折扇,嘴角噙著似有似無地笑,打量著屏風后的女子。宋婉進屋時他已然瞧見了她的容貌,很有…意思。</br> 原氏面上帶著僵硬的苦笑,“王爺,我這大姑娘還是極好的,雖然時常不尊長輩,辱罵我,我也不甚介意。她會些女紅,也會些詩書。這容貌嘛,王爺剛剛大約也瞧見了,無甚打緊,婉婉是極為賢德有容人之量的。”</br> 宋婉抽了抽嘴角,說得…真好。</br> 江寂沒管原氏的話,站起身來,走至了屏風前。</br> 宋婉只覺得眼前一暗,抬眸正對上江寂那雙桃花眼。</br> 宋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一種這輩子要栽在他手里的感覺。</br> 她緊蹙著眉目,默默低下了頭去。</br> 江寂雙手搭在屏風上,肆無忌憚地打量宋婉,眸中含著淺笑,道來一句,“甚美。”</br> 原氏:“?”</br> 宋婉“?”</br> 江寂回到座位上坐下,“本王愿娶她為側妃,若夫人同意,本王明日進宮求父皇下旨賜婚。”</br> 宋婉連忙咳嗽起來,側你個頭,老娘這輩子再也不嫁人。</br> 男人沒幾個好東西。</br> 喜新厭舊,薄情寡義。</br> 宋婉咬破了嘴里含的血袋,噴出一口血來,直接四仰八叉地昏了過去。</br> 江寂站起身詫道:“啊呀,這是太過激動要嫁給本王?快快快,請大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