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宴席設在宮中鯉湖邊。江盛也來了，賜了沈貴妃一樹紅玉靈芝給她。和田紅玉本就珍貴，不易得，用來雕刻做了一簇紅玉靈芝，定是出土的整塊大紅玉石，又請能工巧匠，雕琢而成。</br> 這東西珍貴，只怕價值連城。</br> 沈貴妃面色淡淡地接下了，跪在地上謝了恩。</br> 桌上已經備好了美味珍饈。宋婉看著桌上的清蒸鱸魚、金玉滿堂、龍鳳呈祥、壽桃糕點等美味，有些胃口缺缺。清晨吃多了早膳，這會子腹中還飽脹，她連魚都吃不下。</br> 江寂看她不動筷，低聲問她，“怎么，不合胃口？”</br> 宋婉抬眸看他，有些囧，“早上吃多了。”</br> 江寂眸中含笑，滿臉寵溺，“傻。”</br> 宋婉道：“那你怎么也不動筷？”</br> 江寂輕咳，有些尷尬，“本王早上也吃多了。”</br> 府里早上做了蟹肉羹，原本這樣做并不好吃，可偏偏府里的廚娘不知想什么法子把蟹肉的腥味去了，蟹肉細嫩，熬在粥羹里，鮮美又下咽。他忍不住吃了三碗。</br> 宋婉道：“你還說我。”</br> 江寂道：“本王是你的垃圾桶好不好，你吃一半覺得不好吃的，扔掉又嫌浪費，你全給本王吃了。”</br> 宋婉道：“你可以給虎奴吃啊。”</br> 江寂摟住人的細腰，在她耳邊道：“本王吃的心甘情愿，本王樂意吃。”</br> 宋婉面上這才帶起笑意。</br> 江盛坐在沈貴妃身旁，看向江庭蕭道：“太子勤勉政務，龔宰輔和岑逢這些老臣都在夸你，說你日后定是濟世明君。”</br> 江庭蕭頷首道：“兒臣尚年輕，還需與龔宰輔、岑逢這些老臣多加學習，父皇愛民如子，百姓都說父皇是仁德之君，是難得的千古賢德之帝。”</br> 這話江盛聽在耳里高興，他笑道：“聽說太子不久準備再增加一次秋闈武舉？”</br> 江庭蕭道：“兒臣確有此想法，不知父皇意下如何？”</br> 江盛道：“不無不可，你盡管去辦。萬重山武功天下第一，朕欽點他，從旁協(xié)助與你。”</br> 江庭蕭剛要起身磕頭謝恩，江睿此時起身出列，跪在了江盛身前，“父皇，兒臣歸金陵已久，如今還尚閑散在家，二哥政務繁重，不如把秋闈武舉一事交給兒臣，兒臣定能替二哥辦得好。”</br> 江盛思量著，面上并不排斥，顯然覺得他的請求合理。</br> 江庭蕭道：“父皇，兒臣并不覺得政務繁重，五弟雖文武雙全，但畢竟沒有上過戰(zhàn)場，不知哪些是花架子，哪些是硬功夫。</br> 如今朝中除胤王、儕王、殿前指揮使、四大營統(tǒng)領之外，朝廷再無武將可用。朝廷兵力強盛，方可抵御外敵，也無需派公主，與他國和親，締結友誼。”</br> 江睿道：“二哥說的是，寒祗確實沒上過戰(zhàn)場，沒有挑選武人的經驗，但寒祗能否與胤王一起從旁協(xié)助二哥，寒祗也想多多學習，為父皇分憂，將來也能為二哥分憂。”</br> 江盛見他說得這么卑微懂事，心下動容，看向江庭蕭，“太子，寒祗怎么也是你五弟，他好心為你分擔，你卻不肯讓賢，有萬重山在一旁把關，此事差不了。你就把這事給他，如何？”</br>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萬重山雖武藝卓絕，但在兵法上卻有欠缺，他始終是俠客出身，要選大將，可不光武學出眾，在兵法上也要有獨到的見解才行。”</br> 江盛面露不悅，“這么說來，你瞧不起萬重山只是個武夫？而你兵法卓越，秋闈武舉之事，只有你才能選得出好人才？”</br> 江庭蕭急忙道：“兒臣絕非此意！”</br> 江盛冷哼一聲。</br> 沈貴妃冷著臉出聲道：“今日是本宮的生辰，怎么說起政事來了？后宮不干政，本宮也不想聽這些犯人心的事！”</br> 江盛輕哄道：“是朕不對，突然提起此事，壞了貴妃的興致。”</br> 沈貴妃道：“臣妾可不敢，您是九五至尊。不過，睿王想要從旁協(xié)助武舉，陛下您就讓他從旁協(xié)助！太子說的不無道理，他沒有作戰(zhàn)經驗，什么都不懂，讓他選，選個花架子出來吃干飯，浪費朝廷的俸祿，不是白費這么大的周章！”</br> 江盛眉目輕蹙，“貴妃不是說了不干政嗎？”</br> “那陛下當本宮什么也沒說！”沈貴妃語氣也有些冷。</br> 江盛看向站在一旁的齊衡，“齊愛卿，你覺得秋闈武舉此事該由誰擔任？”</br> 齊衡道：“微臣覺得，貴妃說的不無道理。”</br> “既然如此。”江盛看向江睿，“寒祗，你就跟著你二哥從旁協(xié)助此事，多跟著你二哥和萬重上多多學習。”</br> 江睿眸底有些慍怒，顯然是因沒達到目的而生。</br> 但他面色毫無波瀾，只叩頭道：“兒臣多謝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宋婉吃了瓣甜瓜。</br> 她記得中秋夜宴那晚，假山翠竹林里，那女子的聲音是母妃的聲音。而今日她聽齊衡講話，覺得那晚男子的聲音，與齊衡的一模一樣。她聽說齊衡發(fā)妻死后，他就再也沒續(xù)弦，府中只有一個獨女齊蕙。</br> 宋婉眸中震驚，沒想到母妃竟然和齊殿使有私情。這可是砍頭的大罪。</br> 瞧那晚江寂神色淡然，是否他也知道母妃和齊殿使的事？</br> 江寂看宋婉的小模樣，就知道她猜到了母妃和齊衡的關系。他中秋夜宴那晚沒和她明說，是怕她知道了，反倒為母妃捏把汗。這都多少年了，母妃還未進宮，就與齊衡在一處了。</br> 當年母妃貌美盛名，是被江盛欽點進宮為妃的。她一進宮，江盛給她的就是沈淑妃之位。</br> 宋婉吃著甜瓜，看向江寂。</br> 江寂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憋在心里，直到死。”</br> 宋婉聽話地點了點頭。</br> 夫妻兩口就動了甜瓜和山楂糕，桌上的珍饈一口沒動。</br> 江庭蕭吃了好幾口清蒸鱸魚，吃下去不久就覺得腹中絞痛，他忍了稍許，可越忍越疼，這會兒直接噴出口血來。</br> 暈了過去！</br> 他暈倒不久，獨孤氏亦是如此，甚至比江庭蕭情況更嚴重，嘔了好幾口黑血出來，昏死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