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繼續道：“還有，裴府給姑娘送了新做好的襦裙來，襦裙只有一套，說是其余的還沒做好。還有一雙新的滑冰鞋，瞧著倒是極好看的，奴婢給您放在臥房里了。”</br> 裴凜說會贈宋婉一雙滑冰鞋，沒想到他還記得。</br> 宋婉進了臥房，屋子里這會兒暖得很，熱茶也正咕嚕咕嚕開著。那滑冰鞋就放在窗牖邊，鞋身通體雪白，是用鹿皮做的，里面縫了厚厚的狐毛，既防水又暖和。</br> 只是宋婉壓根兒不會滑冰。</br> 喜兒道：“凜秀才既然把這滑冰鞋送來了，就一定會教姑娘滑冰的。”</br> 宋婉點了點頭，“嗯，一定的。”</br> 她又去看送來的新襦裙，料子顏色是黛紫色，花紋并不繁復，只是在肩胛、腰腹、裙角繡了些盛開的雪色梅花。</br> “這套襦裙真好看，姑娘穿起來定美極了。”</br> “確實好看。”</br> 她也喜歡這套裙子，裴府請的繡娘，手藝還是不差的。</br> **</br> 江寂身上穿著官服披著大氅進了沈貴妃宮中，大雪飄個不停，落得江寂頭上和大氅上都沾了不少雪花。</br> 他進屋撣了撣身上的雪，上前給沈貴妃行禮，“兒子給母妃請安。”</br> “寂兒來了，坐吧。”</br> 沈貴妃面上難得地帶起笑意，揮手示意宮中的女官給江寂倒茶。</br> “你四哥的婚事，本宮昨日與傅國公談過了，他也覺得這門親事好。昨夜本宮與你父皇說了此事，你父皇也滿意清河縣主，只是他覺得越兒這些年身邊也沒什么女人，于是他準備把殿前指揮使齊衡的女兒齊蕙指給他做側妃，讓他同時娶兩人進門。”</br> 江寂道：“這不挺好的嗎？母妃找兒子是為說這事？”</br> 沈貴妃道：“且不說越兒不愿意，恐怕傅國公也不愿意。越兒好不容易想要成婚，親自來這宮里求本宮，本宮怕事情沒辦好，越兒不高興。”</br> 江寂覺得江越絕對不會在這事上不高興，他根本不喜歡清河縣主，娶一個是娶，娶兩個也是娶，對他毫無影響。</br> 沈貴妃這樣講，定是另有隱情。</br> 江寂道：“所以母妃是何意？”</br> “寂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本宮知道你心里喜愛那宋府的嫡女，正妃的位置你就給她留著，齊蕙就指給你做側妃，如何？”</br> 江寂道：“齊蕙如今不是正在寺里帶發修行？況且父皇對齊蕙并沒有好印象，怎么突然想起把她指給四哥？”</br> “之前齊蕙的事，你父皇覺得有愧于齊衡。齊衡這些年忠心護衛你父皇，從無半點疏漏，他膝下就這一個獨女，所以你父皇為了彌補齊衡，故想把他的獨女，賜給你四哥。”</br> 江寂眉頭蹙得深，“本王不喜歡齊蕙，本王與婉婉好不容易情投意合，這要是娶了齊蕙，婉婉指定不會再理本王。</br> 四哥又沒有喜愛之人，齊蕙生得天姿國色貌比貂蟬，嫁給四哥豈不是正好？”</br> 沈貴妃道：“可你四哥不能娶齊蕙。”</br> “為什么？”</br> 沈貴妃沒出聲，一臉愁容。</br> 江寂道：“那齊蕙本就還在清涼寺做道姑，我們讓她裝病，說已經起不來榻，這樁婚事也就不成了。”</br> 沈貴妃道：“齊蕙昨兒個已經回金陵了，你父皇召回的。”</br> “什么？”</br> 沈貴妃道：“你要是有本事毀了你四哥與齊蕙的婚，本宮保證你絕對娶不了齊蕙。”</br> “母妃偏心，怎么不讓四哥想？”江寂委屈道。</br> 沈貴妃道：“我與你四哥說了此事，他說可以娶齊蕙，他不在意。”</br> 江寂面上帶起笑意，“母妃總算說實話了，四哥都不在意了...那母妃干嘛還要阻攔二人婚事？”</br> “本宮當然要阻攔，你這渾球不懂，你快想想辦法。”</br> 江寂起身道：“那兒子回府慢慢想去。”</br> 他在沈貴妃面前行了個禮，轉身出了屋內。</br> 大雪還在下，凌刀給江寂撐了把傘，主仆二人大步往宮外走。</br> 馬車正等候在宮門口，江寂上了馬車，凌刀這才與江寂低聲道：“齊殿使想見您。”</br> 江寂右眉挑得老高，“哦？真是巧了，莫不成他也想本王娶了他的女兒？”</br> 凌刀道：“不知，齊殿使說他在梅顰山莊等著王爺。”</br> 江寂道：“那就去梅顰山莊。”</br> 馬車快速行駛，在鋪滿積雪的道路上留下了兩輪車印。到梅顰山莊時，莊內的小廝連忙撐傘來接。</br> 江寂大步進了主屋。</br> 屋內只稍比外間好些，沒有似刀子般的冷風。地龍是沒燒的，連炭火都沒點上。</br> 只有熱好的燒酒。</br> 齊衡是學武的，江寂亦是，沒有習武之人會在冬日燒地龍起炭火來取暖。</br> 內功強厚著，冬日足以御寒。</br> 齊衡見江寂進屋，立馬起身行禮，“見過主子。”</br> 江寂取下了身上的大氅，隨意扔在一邊，讓他坐下。</br> 兩人坐在茶桌前，江寂拿著一口溫酒飲下。</br> 他道：“你找本王何事？”</br> “是下官女兒的事。”</br> “呵。”</br> 齊衡道：“下官就這么一個獨女，還請主子收留，往后主子讓下官去死都行。”</br> 江寂道：“本王就不明白，為何齊蕙就是嫁不得四哥。”</br> 齊衡閉口不答此事，只是頷首道：“蕙兒打小聰慧守禮，性子溫和，進了主子的門，定盡心照顧主子。日后宋姑娘進了府，絕不打擾主子與宋姑娘夫妻和睦。”</br> 江寂仔細打量齊衡，發現這男人長得其實十分英俊，只是面龐剛毅，又常年習武，所以容易被人忽視他的英俊。</br> 萬重山、解靈玉未現身以前，他可是西宋第一個高手。</br> 陳裕都未必是他對手。</br> 江寂道：“本王記得，齊大人的發妻身體不好，當年娶她拜堂成親，都是家中小妹代勞。你發妻姓謝，與你是同鄉，都是遼北人。”</br> 齊衡頷首道：“是。”</br> “本王還記得，齊大人當年憑借著打遍無敵手被江盛賞識，故被提拔為殿前指揮使。不久，大人就成了婚，沒多久就有了齊蕙，你的發妻謝氏，生下齊蕙就血崩死了。”</br> “是。”</br> 江寂拿著酒壺給他倒了杯酒，“大人真是癡情人，這么多年也未再娶，反倒還既當爹又當娘，把齊蕙養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