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穿了一身素色木蘭花暗紋蜀錦長裙,發髻上插著一支白色玉簪,看起來雖簡單,但卻更為惹人憐愛。</br> 府外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宋婉帶著喜兒上了馬車向城外而去。</br> 她依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眼底還有淡淡的烏青,顯然是昨晚沒睡好。</br> 馬車搖搖晃晃地到了城外,宋婉下了馬車,向著裴氏的墳而去。</br> 這城外的嵬坡葬了不少有身份之人,因此這里種了不少樹,裴氏喜歡紅梅,于是宋婉就在裴氏去世那年在她的墳邊種了幾棵紅梅樹。</br> 如今幾年光景過去,那幾棵紅梅樹也長大了,此刻光著樹丫子立在裴氏墳周圍。</br> 宋婉拿著酒、一塊煮好的豬肉、一碟子時興水果放在了裴氏身前。</br> 又點好了香和蠟燭,跪下身子,在裴氏墓碑前燒紙。</br> 宋婉道:“娘,您去得早,女兒過了幾年苦日子,不過好在如今女兒養在祖母膝下了,祖母疼我,您在下面兒也別擔心我了。我知道您生前不太喜歡我,我不是個男子,給您爭不了臉面,但我是您的女兒,逢年過節,我也會來看您,給您燒紙。”</br> 喜兒也跪在宋婉身側,埋著頭給裴氏燒紙。</br> “夫人,您可一定要保佑姑娘,保佑姑娘日后嫁一個好門第、好夫君。日后姑娘若有誥命加身,姑娘一定會再來看您,給您帶您喜歡喝的桃花醉,愛吃的桃花酥,還有您喜歡的桂花頭油。”</br> 宋婉道:“您走了這么些年,女兒一次都沒夢見過您,大約您走的時候確實沒有留念和牽掛。也好,您開心舒心就行。”</br> 宋婉和喜兒燒完了紙打算往回走,不巧正碰見江寂。</br> 他今日一身墨黑木蘭暗紋蜀錦長袍,腰間墜一個白色瓔珞,正站在坡底下。</br> 江寂也沒想到今日會碰上宋婉,高大的身子愣了一下,隨后迎了上去。</br> 宋婉在江寂身前行禮,“見過王爺。”</br> 江寂垂眸看著她,見她今日著素色打扮,都說‘女要俏,得披孝’這話不假。她本就是生得嬌滴滴的女子,這樣穿惹人又憐又愛。</br> “你來這里做什么?”</br> 宋婉道:“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br> 江寂身子緊繃,眸中又是痛又是意外,她母親的忌日竟然和他母親是同一天。只不過,他母親是十六年前的今天去世的。</br> 江寂道:“你一個女子出城最好還是帶些府中小廝,別只一個車夫和一個丫鬟,去年遭了大旱,匪患多,朝中的武官正頭疼。”</br> 宋婉點了點頭,沒出聲。</br> 江寂道:“你在這里等等,本王祭完送你回去。”</br> 宋婉道:“不用了王爺。”</br> 江寂雙手緊握成拳,面色微冷,語氣帶著怒意道:“你就這么怕顧鳶誤會?宋婉本王告訴你,今日本王就得送你回去,等著。”</br> 江寂帶著凌刀上了坡,沒一會兒不見了人影。</br> 宋婉也不敢亂走,別看江寂面上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正經的時候也怪嚇人。</br> 今日天色還算好,日頭暖洋洋地落下來,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宋婉皮膚白,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更是白到發光。</br> 江寂從嵬坡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女人站在他馬匹旁邊,身量纖纖,膚如白雪。微風輕輕地刮過她的面頰,卷起耳邊幾縷碎發,拂在她細嫩的雪腮上。</br> 她的眉眼生得那樣好,罥煙眉下有一雙水盈盈的杏眼,清澈干凈,又亮噌噌的,像是天上的星星。</br> 江寂大步上前,一把將宋婉扛起來擄上了馬匹,騎著馬向著城外更遠處跑去。</br> 喜兒在后面追,“天殺的,王爺你擄我們姑娘干什么,我們姑娘可是官門嫡女,你可不能這么做!”</br> 凌刀立馬上前拉住她,“別追了,你這小短腿兒追得上馬嗎?會回來的,王爺會帶著宋姑娘回來的。”</br> 喜兒道:“要不回來,我就去告御狀,我讓官家打王爺的板子。”</br> 宋婉橫趴在馬匹上,心里又驚又慌,“江寂你干什么,你放我下來,你別發瘋。”</br> 江寂騎著馬揮動著馬鞭,馬兒越跑越快,顛得宋婉都快吐了。</br> “放我回去,江寂,你今天到底發什么瘋。”</br> 江寂一把將宋婉摟起來雙腿岔開坐著,有力的雙臂摟著她的身子,趕著馬繼續往前跑。</br> 宋婉被微冷的風刮得臉頰生疼,也幾乎睜不開眼睛,嘴里道:“江寂你停下。停下。”</br> 江寂勒馬停在密林深處,四周寂靜無人,隱約還能聽見鳥叫聲。</br> 宋婉能感覺到江寂炙熱的胸膛,還能聽到她耳邊極具雄性的粗喘。</br> 宋婉道:“你最好別碰我。”</br> 江寂道:“你別亂動就不碰你。”</br> 宋婉停下了扭動,轉身看了眼江寂,誰知江寂也正看她,那雙桃花眼此刻暗沉沉的,像一汪深潭,似乎要把人吸進去。宋婉覺得江寂眸底有火,燥熱的火,她要此時招惹江寂,今天未必都能從這林子出去。</br> 江寂就這樣摟抱著宋婉纖細的腰身,下巴放在她瘦削的肩胛上,“陪陪我。”</br> 宋婉沒出聲,江寂就收緊了手,勒得她快喘不過氣。</br> 江寂的呼吸就噴灑在宋婉白嫩嫩的脖子上,宋婉覺得有些癢,“你放開我。”</br> 江寂道:“再陪我待會兒,會送你回去的。”</br> 宋婉轉身瞪他,“你這個騙子。”</br> 江寂看著她生氣的樣子,像只被人惹生氣的貓兒,此刻正伸著爪子想要撓他。江寂目光從她圓瞪的雙手到她微挺的瓊鼻,最后是粉紅柔軟的唇瓣。</br> 江寂眼底的火越燒越旺,他低聲道:“婉婉,我想親你。”</br> 說罷,他的頭就要低下來,宋婉伸手立馬捂住他的嘴,“別占我便宜。江寂,你少耍流氓。”</br> 江寂輕松地拿開她的手,“那你陪陪我。”</br> 他趕著馬向前走,宋婉總覺得今日的江寂不對勁,往常這男人總是嬉皮笑臉的,今日一張臉從見他開始就陰沉沉的,跟誰搶了他媳婦兒孩子似的。</br> 宋婉道:“你今日怎么了?”</br> 江寂道:“總算是知道關心本王了,日日想著你那個顧大人,本王好與不好你從來不放在心上。”他湊近宋婉耳邊,低聲道:“他能給你的,本王能拿十倍給你。”</br> 宋婉縮了縮身子,“你就是潑皮無賴。”</br> 江寂突然樂出聲來,“本王要不無賴點,今日你能在本王懷里?”他摟緊了懷中的嬌軟女人,溫柔地吻落在了宋婉的發髻上,那頭油的香氣飄進江寂的鼻息,都說溫香切玉,江寂切切實實在在的體會到了,真是骨頭都能酥了。</br> 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了宋婉的衣裙上,那木蘭花暗紋,讓他身子僵住了,“你也喜歡木蘭?”</br> 宋婉搖頭,“不喜歡。”</br> 江寂道:“本王有一個故人,最愛木蘭。”</br> “故人?”宋婉轉身看他,“你的紅顏知己?”</br> 江寂眸中含笑道:“你吃醋了?”</br> 宋婉矢口否認,“我沒有。”</br> 江寂道:“你就有。”</br> 宋婉道:“沒有。”</br> 江寂道:“你有。”</br> 宋婉懶得和他爭,覺得這會兒惹毛了江寂不劃算,畢竟這男人有些陰晴不定。</br> 江寂掰過宋婉身子瞧她,見她臉上神情淡淡的,全無羞赧之意,心底里失落得很。不過他想起宋婉待顧鳶好像也是如此,心里又樂了點。</br> “昨日你進宮選妃,是否有看上我四哥?”</br> 宋婉轉過身子,故意逗他,“有啊,越王殿下龍章鳳姿,我自然喜歡。”</br> 江寂深吸一口氣,“你既喜歡顧鳶又喜歡我四哥,你怎么能如此三心二意。你既然都能同時喜歡兩個男子,你就不能三心三意,也喜歡本王嗎?”</br> 宋婉道:“你不介意?”</br> 江寂道:“本王當然介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