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回到座位上,又淡然地吃茶,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br> 她回來后沒多久,江寂也回到了座位上,只是臉上的陰郁和怒氣已經消失不見,只有數不盡的愉悅。</br> 江越也回到了位置上,見江寂眉梢都快喜得飛揚了,笑道:“高興了?你這性子完全被她拿捏住了,能摸著脊梁骨給你順毛,一個弱女子把你降成這樣,你真是栽了。”</br> 江寂道:“四哥,本王樂意。”</br> 江越無奈地搖了搖頭。</br> 顧鳶此時也回來了,至宋婉身前坐下,也不知他與宋婉說了什么,逗得宋婉淺笑不止。</br> 顧鳶道:“你素來不怎么愛笑,如今笑起來卻是格外好看。”</br> 宋婉道:“大人喜歡就好。”</br> 她這話說的,像是十分鐘情于顧鳶似的,聽得顧鳶心花怒放,喜不自勝,臉上的笑容就沒收過。</br> 馬場的馬球打得極為精彩,廊下觀賽的眾人紛紛鼓掌。傅柔連贏了兩場,這會兒熱得渾身是汗,下馬不準備再打了,提著裙子往風廊走來。</br> 她的位置在宋婉旁側,但回來會經過江越身旁。她看了眼那一身月白蟒袍之人,眼睫微顫,后當沒看見似的,快步到了宋婉身邊。</br> 宋婉道:“縣主馬球打得精彩,場上的哥兒都盯著你瞧呢。”</br> 傅柔道:“一群只知斗雞走馬的紈绔有什么意思,我沒你福氣好,有顧大人這般彬彬有禮的君子大庭廣眾向你示愛。”</br> 這話說得顧鳶紅了耳根。</br> 宋婉倒是淡然。</br> 宋婉看了眼身后的江越,“越王殿下文武雙全,潔身自好,花街柳巷從不踏足,可是個值得托付的君子。”</br> “我早不喜歡他了,宋婉,我累了。”</br> 半年前,滿金陵都知道清河縣主愛慕越王殿下,更是非他不嫁,如今過去這么久,傅柔再沒靠近過越王,見著他更是離得遠遠的,那些她愛慕他的話,也就逐漸消散了,更消失得無影無蹤。</br> 那些覺得她不要臉皮之人,也收了嘲諷斥罵的言語,一切都風平浪靜。</br> 傅柔轉身看向江越,誰知江越也朝她這邊看來,兩人目光正好撞在一起,傅柔身子定在了原處,似乎江越的眼神是根定魂釘,能把她釘在那兒,讓她動彈不得。</br> 越王好色相,活色生香,寬肩窄腰又氣韻不凡,誰看了都得被驚艷三分。傅柔收回了眼神,努力忘記剛剛的那驚鴻一瞥。</br> 江越垂眸,手指捏起杯蓋拂了拂杯里浮起的茶葉,“清河縣主像是十七了。”</br> “啊。”江寂敷衍地應了一聲,“啊?”</br> 他看向江越,“四哥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來了?”</br> 江越蓋上杯蓋,沒飲那茶,“沒什么。”</br> 江寂卻笑道:“是不是人家不喜歡你了,反倒心里覺得不對勁了?”</br> 江越否認,“沒有。”</br> 江寂道:“反正你早晚要成親,還不如娶了她。你也知道她十七了,正是出嫁的年紀,你也沒遇上自己喜歡的,不如娶個喜歡自己的。”</br> 江越想了想,覺得江寂說得有道理。</br> 傅國公勞苦功高,膝下就這么一個獨女,且清河縣主是嫡出,嫁與他做王妃身份也合適。</br> 江寂繼續道:“母妃眼光那么挑,挑來挑去還不是覺得清河縣主最合適,既然母妃也喜歡,不如干脆你盡早去宮里請旨,早早完了這樁婚。”</br> 江寂看向馬場內,“你看那儕王的庶女在馬場馬球打得多賣力,還不是為了引起你和太子的注意,與其讓他們算計,還不如趁早斷了她們的念想。</br> 一旦儕王的女兒入了你和太子的府內,就得每日防著身邊人,提心吊膽,日子就難過了。”</br> 江越贊同,“你說的很對。”</br> **</br> 馬球賽結束了,宋婉和顧鳶起身離去,待二人經過江寂和江越身邊時,江寂一把抓住了宋婉裙角。</br> 宋婉轉身看他,眼神又慌又亂,拼命把裙角拽回來。</br> 幸好顧鳶走在前面,不然這如何收場。</br> 江寂滿臉是笑地看她,瞧她慌張無措的樣子,只覺得可愛至極,他唇語道:“記得想本王。”</br> 宋婉拽回裙角就跑,根本沒看他講什么,尤其越王還在旁,宋婉覺得羞赧難當,耳根都紅得發亮。</br> 江寂看她落荒而逃的樣子,想著她剛剛喚他六郎的時候,可不是如此驚得脫兔的,那模樣,那嬌聲軟語,能把他勾得醉生夢死,甘愿對她俯首稱臣做她的奴隸。</br> 江越道:“你日常就是這樣調戲人家的?”</br> “四哥,這叫情趣。”</br> 江越懶得與他講,起身也離開了馬場。</br> 傅柔是跟著傅祁一塊兒出儕王府的,兩兄妹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兩人剛到門口,就見江越站在馬車旁正等著他們。</br> 傅祁以為江越是在等他,與他有事要說,于是上前道:“殿下找我還有何事?”</br> 江越看向傅柔,“本王不找你,找她。”</br> 傅祁:“...”</br> 傅柔身子僵在原地,找她?</br> 傅祁嘴角扯出一抹笑,在江越身前行個禮,先打馬回了王府。</br> 傅柔至江越身前,問道:“王爺...王爺找臣女何事?”</br> 江越道:“本王要娶你。”</br> 傅柔好半晌沒回過神來,腦子都有些都嗡嗡的,“王爺...王爺是不是午時酒吃的有些多。”</br> “本王不喜飲酒,行宴上也很少沾酒,所以縣主放心,本王沒醉。”</br> 傅柔疑惑地問道:“那王爺為何要娶臣女?”</br> 她有自知之明,江越絕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她,一定還有其他緣由。</br> “本王母妃很喜歡你,還有...本王不想娶儕王的女兒。”江越也不想瞞她,所以如實交代。</br> 傅柔冷笑,“王爺為什么以為王爺想娶臣女,臣女就一定會嫁呢?臣女如今不愛王爺了,金陵多的是好兒郎任臣女挑選,若臣女未來的丈夫心中不喜臣女,臣女絕不會嫁過去遭受白眼與寂寞。”</br> 傅柔在他身前行個禮,“臣女也多謝沈貴妃的抬愛,更多謝王爺選王妃能挑上臣女。臣女打馬球打得疲累,便先行回府,再也不見。”</br> 江越眸中有些許詫異,她竟然...拒絕了他?</br> 傅國公府的馬車離去了,江寂從儕王府出來,見江越站在原地眉頭緊蹙,顯然有些煩心,于是問道:“四哥怎么了?”</br> “她拒婚。”</br> 江寂幸災樂禍,拍了拍江越的肩膀,“那你可完蛋咯。”</br> 江越輕笑,“有什么好完蛋的,本王要娶她,用得著她心甘情愿?”</br> “強娶不太好吧?”</br> 江越轉身上了馬車,“本王覺得挺好,她過門之后怎么鬧都行,但婚必須得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