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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容家

    陳裕將茶杯中的茶飲盡,“張大人如今做的事,不就是要將我置于死地嗎?</br>  張大人盡管去查,我所犯的事不止這些。”</br>  張從豈會不知,只是這些年陳裕位高權重,陳家的黨羽又多,他即便做了什么骯臟事,也能處理得干干凈凈。</br>  他所能查到的東西其實不多。</br>  “官家初登基時,帝位并不穩固,幸得侯爺及南平王在側,穩住局面。官家當年最為倚重侯爺,而當時朝中不少佞臣,想必侯爺沒少對這些人下手。</br>  只是,官家登基已經整整二十年,早已塵封的往事應該早就埋在地下,無法再翻出來了。”</br>  陳裕徑自拿過桌上的茶壺倒茶,“張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br>  “容家,當年金陵的名門望族,其容家當家人容御獲封安樂侯,其妻更是誥命加身,幾個兄弟更是被封杭州大將軍、勇毅將軍、熾烈冠侯。為何這樣興盛的家族,能在一夜時間消失無蹤?”</br>  陳裕淡然自若,“他們消失了你就去查,官家不是讓你查嗎?”</br>  張從道:“侯爺不是說,可以告訴下官嗎?”</br>  陳裕道:“你能想到此案與我有關,頭腦確實不錯。做一個正四品刑部尚書確實委屈你了。容家的事確實是我干的,但我是接了官家的密旨去做的。”</br>  “官家?官家的令?”張從不敢相信。</br>  陳裕見他驚訝的樣子,冷笑,“看來你還不是很了解咱們的這位官家,那我就與你說說當年的事情。</br>  其實容家根本就不是奸佞,相反的容家是真正能稱得上清廉、忠勇的名門。</br>  可是容家的容御太過聰明,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還讓官家聽到了風聲,于是官家夜里召我進宮,給我密旨,讓我三日之內除去容家。</br>  當時懷兒剛被封為太子不久,我想著官家也識趣,便接了密旨,除去了容家。</br>  事后,容家的人都稱無故失蹤,在刑部也成了一樁懸案,更有了鬼怪之說,容府也被貼上了封條,至此成為金陵禁地.”</br>  張從道:“安樂侯知道了什么,讓官家非要滅他滿門不可?”</br>  陳裕道:“此事自然不能告知你,若我此時宣之于口了,我活不過今晚。”</br>  張從知道陳裕不會講此事,于是轉問下一個問題,“容家滿門的尸首都在哪兒?”</br>  陳裕如實回答:“就在容府的院子里,容家及其一眾奴仆,統共二百三十九口人,都被我活埋了。”</br>  張從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br>  他只是看著陳裕,完全不懂眼前的這個人。他到底是善是惡,是正是邪。</br>  陳裕為官多年,也不光只做壞事,也做好事。他興辦學堂,讓金陵的貧民之子都有書念,更出資修建收容所,讓金陵的乞丐都有安身之處。</br>  他還為女子能不能出門做工據理力爭,讓天下女子若想靠自己,都能上門應聘,賺取銀錢,自己靠自己。</br>  他實在不懂,做過這些好事的人,竟然也能做出生生活埋兩百多口人的事來。</br>  張從問道:“為什么?”</br>  陳裕蹙眉道:“什么為什么?”</br>  張從道:“你是為了陳家的長久興盛,還是因為什么?那密旨你非接不可?你明知有一天你為官家做的那些事,官家有可能會用來扳倒你。”</br>  陳裕道:“張大人,君臣之間,不光只是臣子聽從君主的,也有可能兩者之間是相互利用的關系。</br>  陳家確實是要長久興盛下去,但我畢竟不是皇帝,只有皇帝能保陳家安然無虞,于是我幫官家做事,鏟除異己。</br>  官家要我的鐵手腕,而我要官家的權。</br>  只是如今官家見陳家枝繁葉茂,已能控制朝堂,他開始怕了,他的權利在分散,漸漸的局勢就開始不受他控制,于是他便從我的阿姐開始下手,現在是我。”</br>  張從沉默了,官家要鏟除陳裕的真正目的他知道,不光他知道,朝中許多人都心知肚明。</br>  陳裕見他不言,“你還有什么想問的?”</br>  張從道:“若我把安樂侯的案子翻出來,王爺就真的回天乏術了。”</br>  陳裕道:“你盡管翻去,好好的查,我在這刑部等你,也等官家給我一個死期。”</br>  張從不信,陳裕就真的這樣坦然等死。</br>  “侯爺還有什么后招?太子還沒有登基,侯爺甘心就這樣赴死?”</br>  陳裕起身往外走,“死了就輕松了,陳家的事,朝堂的事,已經讓我疲憊不堪,我累了,想歇了。”</br>  張從看著陳裕回水牢的身影,雙眸微瞇,不管陳裕怎么講,他始終不相信陳裕就這樣認輸等死。</br>  一定還有什么他們都不知道的陰謀。</br>  站在一旁的刑部侍郎道:“大人,您說陳裕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安樂侯的案子在當年可是震驚金陵的大案,城中可是人心惶惶了三月有余。他就這么輕飄飄的把案子經過還有尸首埋在哪里都告訴您了?”</br>  張從道:“你看他的樣子,像是說的假話嗎?”</br>  刑部侍郎道:“陳裕這人高深莫測,誰知道他說的真的假的,不過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把容府翻個底朝天看看有沒有尸首就知道了。”</br>  張從起身道:“你帶十幾個人去容府找找,找到了告知我,尸首先不要動。”</br>  張從這話是極為肯定的,顯然他信陳裕沒有說謊。</br>  刑部侍郎半信半疑,叫上十幾個衙役拿著鐵鍬到了容府。</br>  這座府邸已經荒廢許久,朱紅的大門滿是灰塵,屋檐邊四處可見白色的蜘蛛網。</br>  而朱紅的大門中間還貼著兩張封條,那白色的封條因為時間過長已經泛黃變黑,甚至有一張還斷了半截。</br>  刑部侍郎掩住口鼻走近,叫人拆了封條,推開了大門。</br>  院子里早就雜草叢生,枯葉遍地。甚至有幾只烏鴉因為被驚而猛地飛起,嚇得刑部侍郎退后了好幾步。</br>  一衙役笑道:“大人,你膽兒也忒小了,這有什么好怕的,這容家的人都失蹤許久了,這宅子也沒鬧過鬼啊。”</br>  刑部侍郎道:“你知道什么,這院子下面,可都是尸骨,挖吧,快挖,早挖到早完工。”</br>  “下面?這院子砌了石板的,兇手真把尸體埋到這石板下了?”</br>  那這樣說來,當年找不到容家人的尸首,也能說得通了。誰能想到兇手就把他們埋在這府里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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