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愈發熱了，宋婉待在桃苑要么繡花，要么看書，要么陪元氏下棋。</br> 元氏教她日后出嫁了該怎么打理家中上下。</br> 說日后若身為主母，定要清楚家中的家產，每月的入賬、出賬要在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br> 府中若是有管家還好，若是沒有這記賬可馬虎不得。</br> 宋婉道：“祖母放心，這些事我曉得的。”</br> “祖母告訴你這些是要你清楚，日后你成家雖夫君最大，但家中該有的權力你也要緊緊攥在手里，別什么事都讓你夫君一句話說了算。自己要有本事，才能得他敬重。</br> 只要有敬重二字，日后他便糟蹋不了你。自古宅院之內，寵妾滅妻不是什么新鮮事，然而妾室即便再得寵，也不能凌駕妻之上。</br> 你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只要你父親不倒，日后嫁個門當戶對之人，他便欺負不了你。</br> 你祖母我活到這把歲數，知道這嫁出去的女兒還是要有娘家人撐腰才行。</br> 你如今有我，日后你出嫁，若是婆媳不睦、夫君變心，讓你主家之事要變卦，我還可以去說兩句。</br> 可我總歸要死的，我死了就沒人為你撐腰了，所以這宋府除了有我能給你撐腰之外，你還得找一個人。”</br> 宋婉想了想，“祖母說的是凌哥兒？”</br> 元氏點了點頭，“麒哥兒成不了事了，只要他不惹事都算是好的。原氏該慶幸自己生了凌哥兒，有這么個聰明明事理的好兒子。</br> 他如今年歲還小，你與他打好關系不難，多走動走動便是。記住，不管你日后是平嫁還是高嫁，有個權柄在握鐵血手腕的娘家人，總歸沒有錯處。”</br> 宋婉牢記著元氏這番話，趴在窗邊反復思考，問向身邊的喜兒，“凌哥兒可有喜歡的東西？”</br> 喜兒想了想，“凌哥兒可無趣了，不是讀書就是練騎射，聽說最近還要練拳腳，日常閑暇了，就與他門口廊下的鸚鵡說幾句話。要說喜歡什么，聽他院中的嬤嬤說，他想要一把好弓。”</br> 宋婉道：“金陵雖然人廣物博，但想要尋一把好弓，卻也不易。我現在困在府里又不能出去，怎么去尋一把好弓。”</br> 喜兒面上帶笑，“要不...”</br> 宋婉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行不行，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想辦法就行。”</br> “可王爺巴不得姑娘麻煩他呢，況且王爺認識的人多，在金陵也沒有不熟悉的地方，他要尋一把好弓，不是極為容易之事？”</br> 宋婉知道是這個理，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欠江寂良多，一時半會兒都還不完，現在還要麻煩他，他那個潑皮無賴的性格，指不定要向她怎么討債。</br> “我不找他。”</br> 喜兒道：“姑娘怕什么？”</br> 宋婉心里一噎，心虛道：“我才沒怕。”</br>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又熱又痛，宋婉側躺在貴妃榻上假寐。</br> 她避著陽光，所以皮膚又白又嫩。</br> 那衣袖中露出的纖細手腕子，如那玉藕一般，光滑細膩，嫩白瑩潤。</br> 江寂覺得，差一個白脂玉的鐲子戴在她手腕上。</br> 美人雪腕配雙鐲，才是清麗無雙，才色兼備。</br> 他坐在貴妃榻邊，瞧著宋婉嫻靜的睡顏，也沒忍心吵她。但宋婉原本就沒睡著，身邊坐著人，總是能感覺到的。</br> 她以為是喜兒，睜眼看時，見竟是江寂，嚇得差點出了聲。</br> 她低聲道：“你瘋了？”</br> 青天白日里他也敢來。</br> 江寂道：“想你了。”</br> 宋婉推著他，心里慌得很，“你快走，我不想你。”</br> 江寂拿過一旁的霸王弓，“看看這個，是你想要的嗎？”</br> 那弓通體翠綠，原以為是把玉鑲嵌在弓上，其實不然。是上好的青銅鍛造，雕了饕餮、窮奇、玄武等神獸。</br> 最為出奇的，是那弓弦，與尋常的弓不同，弓弦極有韌性，若非強力之人，輕易拉之不開。</br> 江寂給宋婉說，這是‘龍筋弦’，金陵的武官都求之不得的東西。</br> 宋婉覺得這弓定然價值不菲，伸手去拿，想要仔細瞧瞧，可令人囧的是，她根本拿不動。</br> 江寂知道她拿不動，所以拿著弓根本沒放手，怕傷到她。</br> 宋婉見他拿著輕飄飄的，還以為沒多重，結果是江寂力氣大。</br> “這弓送給小舅子，他定然高興。”</br> 宋婉瞪他一眼，“誰是你小舅子，你別亂喊。”</br> 江寂把弓放在一邊，一把抱住宋婉，將人錮在懷里，“你早晚是本王的人，宋凌可不就是本王的小舅子。”</br> 宋婉掙扎著，是又羞又怕，“你別胡說，誰是你的人。”</br> 江寂抱著人沒放，反而將人壓在貴妃榻上。宋婉趴在榻上，雙手抱著胸口，不敢動彈。</br> 江寂離她那么近，炙熱的氣息就縈繞在她耳邊，讓她耳郭及耳蝸都癢癢的，那嫩白的耳垂此刻又成了血紅的玉珠。</br> 江寂看在眼里，呼吸都加重了好幾分。</br> 他俯身在她耳垂上輕吻了一口，雖只是淺淺一吻，宋婉卻覺得十分灼人。</br> 不光如此，她覺得自己身體不聽使喚地綿軟下來，像一條無骨的蛇，幾乎可以任江寂為所欲為。</br> 宋婉覺得江寂一定是又對她施了美男計，不然她絕對不會這樣。</br> “好幾日沒見，一點都不想本王？”</br> 宋婉頭昏腦脹的，根本就不清醒了，那個吻讓她腦子都迷糊糊的，怎么都緩不過勁兒來。</br> 江寂見她不答，隔著薄薄的衣料去咬她瘦削的肩胛，宋婉吃痛，腦子清醒了些，“你快走，要被我祖母發現了，我死定了。”</br> 江寂沒打算就這么放人，隔著肩胛那處薄如蝶羽的紗衣吻著宋婉的脊背。</br> 吻粗魯。</br> 又綿密。</br> 宋婉身子都在顫，鬢間和手心都是熱汗。</br> “江寂，你停下...”</br> 江寂聽此，果真停下了吻，顯得游刃有余。</br> 他在她耳旁啞聲道：“現在你叫停，本王會停，以后可就不會了。”</br> 宋婉整張臉都紅成了猴屁股。</br> 江寂道：“日后還想要什么，盡管與本王說，本王都會盡量滿足你。”</br> 宋婉搖頭，“我不會向你要東西的。”</br> 江寂握向了她的纖纖玉指，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把玩。他用薄繭去磨蹭她的柔荑，弄得宋婉掌心更紅。</br> “本王不就向你討點好處，就怕成這樣。”</br> 宋婉想抽回手，卻被江寂握得更緊。</br> “再抱會兒本王便走，晚上本王帶你出去走走，你在府里待了這么久，會被悶壞的。”</br> 宋婉道：“我不去。”</br> 哪有深閨女子夜里與外男私自出去的。</br> 她的名聲還要不要。</br> 要被人發現，唾沫都夠淹死她的。</br> “別怕，不會被人發現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