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失蹤了一夜,凌刀和虞娘就找了他一夜。</br> 凌刀勒馬問向前方走來的虞娘,“找到了嗎?”</br> 虞娘搖頭,“昨晚我和主子兵分兩路逃走的,那時虎騎還尚在追我們,不過找了一夜也沒發現主子,也未必是件壞事。”</br> 凌刀想了想,“會不會在大理寺卿府?”</br> 虞娘忽然像是被點通了似的,“昨晚主子走的方向,確實是宋府的方向。”</br> 凌刀勒馬往回走,“我去宋府找找,你先回王府處理一下傷口。”</br> 虞娘脊背被大刀所傷,為找江寂只是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br> 這會兒傷口都還在時不時往外滲血。</br> 虞娘點了點頭,“好。”</br> 凌刀騎馬向著宋府奔去,綿針似的小雨隨著微風斜斜地落下來,讓人覺得有些微涼。</br> 凌刀至宋府后門,翻墻進了院中。他避開府中下人,快步至了宋婉臥房門口。</br> 他敲了敲門。</br> 沒一會兒,宋婉打開了房門。</br> 凌刀道:“宋姑娘,王爺可在你房中?”</br> 宋婉點了點頭,“既然你來了,就把他帶走吧。”</br> 凌刀進了屋內,江寂正在宋婉床上躺著休息,不肯起來。他見凌刀進屋,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滾。”</br> 凌刀也識趣,“既然王爺完好無損,屬下就放心了,屬下立馬就走。”</br> 宋婉道:“你把他帶回去,他一直待在我屋里像什么樣子。”</br> 江寂此時出聲道:“真是薄情的女人,昨晚才與本王好了,今天就不認人了。”</br> 宋婉羞惱道:“你別亂說。”</br> “難道本王說的不是真的?”宋婉目光火熱地看她。</br> 宋婉不想與他爭論下去,要再說下去,他恨不得把昨晚的事情編成書讓說書先生四處說去。</br> 凌刀道:“王爺,那...屬下先告退了。”</br> 江寂道:“快走,本王在這里待上幾日自然會回府的。”</br> 凌刀在他身前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br> 宋婉覺得頭疼,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把江寂這個麻煩弄走。</br> 這是她的閨房,她還未出閣,要是被人發現她就完了。</br> 江寂坐起了身子,“婉婉,該上藥了。”</br> 宋婉轉身看他,“你自己上。”</br> “左肩疼,本王上不了。”</br> 宋婉走近他,在床邊坐下身來,“江寂,是不是我答應不和你斷,你就愿意走了?”</br> 江寂眉眼含笑,“當然。”</br> “我答應你,你回府吧。”</br> 江寂高興得一把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你說真的?你要騙本王,本王不會放過你的。”</br> 宋婉點了點頭,面帶淺笑,“不騙你。”</br> 江寂心里覺得不踏實,依照宋婉的脾氣不會這么答應的,若非她心甘情愿,她絕不點頭。</br> 江寂一把放開她,睡在了床上,“你騙本王。”</br> 宋婉道:“可你不能一直待在我這里。”</br> “本王就知道,你騙本王。”</br> 宋婉道:“你一直待在我這里會被人發現的,你就不能為我想想?”</br> 江寂身子愣了一下。</br> 他重新坐起了身子,“你就這么不喜歡本王?一點也不想嫁給本王?”</br> 若被人發現了,他娶她就是了。</br> “江寂,在我心里,人活著并非只有情愛。我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完,我必須要去做,倘若有一天我很愛你,可我也不會為了你而停下我想做的事。”</br> 江寂沉默了半晌,后道:“本王懂了。”</br> 他抱住了宋婉的身子,將腦袋了放在宋婉肩上,在她耳畔道:“你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你也不需要為本王犧牲什么,本王在原地等你。”</br> 宋婉的心突然跳動了好幾下,好像一下暖了,熱了。</br> “江寂,我...你別這樣說。”</br> 江寂將人抱得更緊,“本王不會再做讓你為難的事,只是本王會忍不住想纏著你。本王知道賴在你房里不對,可是本王怕不耍賴,你就會逐漸忘記本王而愛上其他人。</br> 宋婉,本王愛你,可你總是對本王愛搭不理,本王心里難受。”</br> 宋婉道:“沒有對你愛搭不理...”</br> 江寂有她這句話,就跟得了個珍寶似的,歡喜得不行。</br> 他在宋婉額頭上落下溫柔一吻,“記住了,這可是你說的。”</br> 宋婉點了點頭。</br> “讓本王偶爾見見你行嗎?”他不見宋婉會徹底瘋地。</br> 他不想變成一個瘋子,然后四處殺人。</br> 宋婉點了點頭。</br> 江寂道:“這可是你點頭答應的,你要不認賬,本王就每夜卷著被子來你臥房天天挨著你睡。”</br> 宋婉忍俊不禁,“那你成什么了?采花盜賊?登徒子?”</br> “哪個都行,總之你要敢不認,本王就敢這么干。”</br> 江寂可是言出必行之人,沈策從小教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次江寂可勵志做個君子。</br> 宋婉道:“我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br> 江寂在她側臉偷個香,“本王走了,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自由的。”</br> “什么意思?”</br> 宋婉總覺得江寂并非不了解朝中事,否則他昨晚不會受傷。</br> 江寂道:“你等著就行,你病了一場,好好在府里養著。等你自由了,本王的傷也應該快好了,到時本王教你騎馬。”</br> 宋婉見他還是不說,也不想過問,她也想活得清閑些,知道那些又有什么用,她不過是個女兒身,也改變不了什么。</br> 江寂從榻上起身,伸手輕撫了一下宋婉烏黑的長發,“能不能和顧鳶別再通書信?”</br> 宋婉知道江寂心里醋這個,但和顧鳶書信往來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宋婉沒應聲。</br> 江寂道:“他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戀的?”</br> “你快走吧,云卿的拳腳功夫不錯,待會兒要發現你了,我就慘了。”</br> 江寂不悅地哼了一聲,“你就知道扯開話題維護你的顧大人,可他早就爛透了,宋婉,你最好腦子警醒著點兒。”</br> 宋婉焉能不知顧鳶什么臭德性,接近他不過是為了報復。至于愛,哪里還有什么愛,她巴不得顧鳶早點死。</br> “聽話,顧鳶不值得你付出真心。”</br> 江寂說完,轉身出了房門,很快消失在宋府。</br> 宋婉見他總算走了,心里安心不少。她都吊著心尖兒一晚上加半日了,此刻心總算踏實了。</br> 江寂的衣裳還掛在窗邊吹著,宋婉見干了立馬收了起來。待江寂下次來,她定要把衣服還給他。</br> **</br> 江寂回府時,沈策正等在門口,見他回來,沈策指著他鼻子罵,“臭小子,沒事兒不知道早些回府,害我擔心這么久。”</br> 江寂道:“受了點輕傷。”</br> “傷到哪兒了?”沈策關心地問。</br> 江寂摸向自己的左肩胛骨,“這兒,中了一箭。”</br> 沈策覺得奇怪,“誰給你處理的傷口?”</br> 江寂面上帶起淺笑,“還能是誰。”</br> “瞧你那損樣兒,不就宋家丫頭嘛,不過宋元氏可是厲害角色,你要喜歡她孫女兒還是小心著點兒,她看人眼光毒,你在金陵的名聲不好,她絕對不會喜歡你。”</br> 江寂道:“她早晚會喜歡的。”</br> 沈策見他信心倍至,笑道:“你要有把握也好,你打算何時成婚?”</br> 說到這個,江寂瞬間蔫掉了,宋婉壓根就還沒說想與他成婚這事。</br> 沈策道:“怎么了?還沒把人拿下?唉,你可真夠笨的,出去別說你是我學生,你老師我追你師娘的時候可兩個月就搞定了,真丟我臉面,以后在外少提起我,我丟不起這個人。”</br> 江寂:“...”</br> 兩人進了書房,月修竹在房中早就等待許久。</br> 他起身行禮,“奴才見過王爺,見過沈大人。”</br> 江寂至窗邊的案幾桌前坐下,褪了上身的外衣給他瞧傷口。</br> 沈策落座在江寂對面,徑自給自己倒了杯君山銀針。</br> “昨晚金陵可是熱鬧非凡,先是皇后薨逝,后是虎騎和禁軍動兵交戈,雙方都傷亡慘重,這會兒昨晚還沒死的虎騎全被禁軍抓到刑部扣押了。”</br> 江寂忍著月修竹給他清理傷口帶來的疼痛,“徐宥之死了沒有?”</br> “沒有,但他被抓到了刑部,陳裕的臉算是被他丟盡了。”</br> 江寂道:“不應該,徐宥之不好對付,蕭邕絕非他對手,他不可能被抓住。”</br> 沈策道:“他自然不會拿不下蕭邕,但齊衡他未必拿得下。”</br> 江寂對昨晚齊衡的表現很滿意,當初走他這步棋沒錯。</br> “宮中現在什么情況?”</br> 沈策道:“今日免了朝會,國母薨逝,百官前去中宮叩拜哀悼。太子此刻還在中宮給皇后守孝。”</br> “江盛呢?”</br> “在你母妃宮里,沒去看皇后一眼。百官勸了,無用,連著太后都勸了,官家也都沒去,說是嫌死了人不吉利。”</br> 江寂道:“太子勢必寒心。”</br> “官家既不要這父子情分,自然于我們來說有利的。國喪后,朝會上避免不了一場好架要吵,趁著這些日子,你在府里好好養養。”</br> 月修竹給江寂包扎完,回稟道:“王爺的傷其實有些重,傷了左肩肌理,至少兩個月不能動武,需得好好養養。</br> 傷口愈合之后,可能偶爾會出現左肩麻痹沒有知覺的情況,到時我施針幾次,即可痊愈。”</br> 江寂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br> 月修竹在江寂身前行個禮,退出了房間。</br> 沈策道:“陳裕沒有抓住你,不會善罷甘休。待皇后喪事過后,定會好好查你。”</br> “陳裕只會把江庭蕭視作眼中釘,不會想到本王。這次之后,陳裕會和江庭蕭好好斗上一場。”</br> 真正坐山觀虎斗的時候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