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昕兒還是不放心地扭過頭來看著那棟建筑,那棟困住她將近一個月的地方。</br> 她不是抱著不舍,相反是無窮無盡的厭惡和排斥,盡管她昔日的愛人在那里。</br> 冷風刮過她的臉龐,飄逸的長發劃過臉頰在風中飛揚,在那一刻,她決絕地扭過頭。</br> 拉開背包,將里面的東西翻了出來,掛在肩膀處。</br> 那是一條長長的繩子,是好幾條相互纏繞捆綁在一起而制成,上面還打了很多結,整條繩子做成了繩型軟梯。</br> 圍墻邊有一棵參天大樹,陸昕兒觀察過很多次了,可以借助這棵樹翻出去。</br> 她從來不是安靜乖巧的小女孩,以前上寄宿學校的時候就經常翻圍墻,爬樹,所以眼下這里也不是什么大問題。</br> 確保背后沒什么人,女孩迅速伸出手爬上了大樹。</br> 低處的分枝并不多,最底下的樹干很粗,一雙手用力才能勉強抱住。</br> 陸昕兒整個人扒在了樹干上,重力不斷拽著她往下滑,但她死死咬著牙用手掌和雙臂圈抱住樹干。</br> 粗糲的樹皮磨得她雙手破皮,汩汩熱流從她手中冒出。</br> 女孩紅著眼,倔強地不肯松下一分力度。</br>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陸昕兒終于爬上了三米之高的分叉枝干處。</br> 借著遠處的路燈,她終于看到了圍墻之外的景色。</br> 眼眶在一瞬之間濕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收拾好心情繼續行動。</br> 取下肩膀處的繩子,將一頭牢牢纏繞綁在枝干上,用力扯了扯,確保這一頭綁緊后她才將另一頭扔出了圍墻外。</br> 八分鐘后,陸昕兒順利抵達地面,看著從樹干延伸下來的繩子,她知道收不回來了。</br> 明天天明之際,他們必然會發現她逃跑了,同時也會發現她是如何逃跑的。</br> 她逃跑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如果被抓回來,那她就再沒有什么機會了。</br> 她深知這其中的后果,所以她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就跑。</br> 深夜的雨已經停了,但芳草青青的地面還是有很多的積水。</br> 女孩穿著透明雨衣一路小跑,她不敢走公路,害怕那路燈照到自己身上,所以她選擇往旁邊的綠化帶里跑。</br> 泥濘污水濺上她的褲腳,小腿一截的藍色牛仔褲滿是灰暗的痕跡。</br> 她張開嘴拼命地邁著兩條腿,一刻都不敢停下。</br> ……</br> 昔日的清晨夏景格外清晰明朗,被雨水沖刷過的城市處處散發著青草泥土的芬芳。</br> 唐甜又選擇不去學校,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br> 其實她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只不過昨晚太累了,加之受了傷,所以今日難免貪睡了些。</br> 晨曦從窗簾縫隙中穿進,撫上她恬靜的臉龐。</br> 清風徐徐吹來,在夏季的鳥鳴中,床上的人睜開了眼。</br> 她動作極緩地坐起了身,接著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br> 片刻后女孩清醒過來,在清晰的視野里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心。</br> 昨日猩紅割爛的傷口已經恢復了很多,看起來只像不小心劃到的樣子,見此,她松了一口氣。</br> 簡單的洗漱后,唐甜打開房門朝著樓下走去。</br> 剛走出一段距離就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br> 唐甜疑惑皺了皺眉,不知道誰會在琴房里彈琴?</br> 邁著安靜的步子,她慢慢靠近,最后悄無聲息地站在了琴房門口。</br> 在初晨的波光里,她看到了舞動著雙手,沉浸在音樂中的唐憬沂。</br> 今日的他沒有穿西裝,上身只有一件簡單的灰色襯衫。</br> 唐甜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沒有打擾。</br> 在琴聲中,她的思緒漸漸飄向了遠方,回到了小時候。</br> 她記得自己剛被接到唐家老宅的時候,偶然看見他彈過一次鋼琴,那是她第一次見他彈琴。</br> 那時的他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很直,一張臉蛋精致到無與倫比,連她都看呆了。</br> 他優雅矜貴如同莊嚴城堡里高高在上的王子,一雙眼眸淡漠而不含一絲情感,她只敢悄悄在門外看著,并不敢靠近。</br> 那時啊,唐允兒坐在他的身邊,如同王子身邊的公主。</br> 看到那個畫面的時候,她在恍惚間想起了南棋,想起了自己和師兄曾經一起練琴的時光。</br> 一想到那些觸手再無可及的時光,她就酸了鼻子,但好在只有那么幾秒的悲傷她便回過了神,因為唐憬沂的琴聲實在是叫人難以忽略。</br> 他跟南棋彈琴完全是兩種風格,一個似三月的陽,一個似寒冬的雪,高傲而不可靠近,唯一能靠近的是唐允兒。</br> 后來唐允兒站起了身,在他悠揚的琴聲中跳起了舞。</br> 那個畫面是極好的,好到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無恥的偷窺者,一個會被隨時發現而打擾到他們的無恥偷窺者。</br> 所以那時的她沒有多貪戀那副美好的畫面,選擇轉身離開。</br> 而現在,一切仿佛重演了一般,只不過有些東西已經變了。</br> 現在沒有唐允兒,他們也不似當初那般陌生淡漠,可那又怎樣呢?</br> 唐甜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她收回了目光,選擇默默轉身離去。</br> 琴聲被甩在了身后,她臉上的表情卻漸漸浮現出不再淡定的神色,有難過,也有不舍。</br> 是的,她難過她和師兄怎么就走到今天了呢?他們再見面之時,真的會兵刃相見嗎?</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