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恒被遇冬脫口而出的“醋酸酸”逗笑了,將車停在一個港式茶餐廳門前,“走,先陪我吃個早餐,不然一會兒得胃疼了。”</br>
“我不吃早餐。”遇冬一提早餐就臉色蒼白。有人忌諱這忌諱那,但她忌諱早餐。在她印象里,但凡吃個早餐就要倒大霉。</br>
最后那頓給封硝做的早餐成了大笑話,365天不重樣早餐也成了她心里的痛。她現在不吃早餐,也從不做早餐。</br>
徐景恒哪知道小姑娘的心思,“走吧,就當陪我吃。不吃早餐哪行,對身體不好。”他說著已經率先進去,還扭頭喊,“小遇,跟上。”</br>
領導召喚,不得不去。遇冬硬著頭皮跟在徐景恒身后,嘴里默念“平平安安”。</br>
吃了早餐的娃,怎么可能平安?這剛把一個小籠包塞進嘴里,就吞不下去了,直愣愣地看著來人。</br>
天了嚕,周部長!遇冬手忙腳亂站起,講不出話來。吃早餐果然要出大事。</br>
“你怎么來了?”徐景恒笑著打招呼,站起身替老婆拉開椅子,“你吃了嗎?”</br>
周芊敏視線掃過遇冬,似笑非笑,“坐啊,小遇,站著干什么?我來了有這么可怕嗎?你看你臉都白成這樣。”</br>
“夫人名聲在外,我手底下這幾個小兵沒有不害怕的。”徐景恒一點都不緊張,又問了一次,“你到底吃了早餐沒有?”</br>
“我上哪兒吃去?”周芊敏坐下,“剛到臺里就接到通知說會議改到下周開。”</br>
徐景恒一邊幫老婆點吃的,一邊問,“今天早上才通知?”</br>
“別人昨天就收到通知了,我不知道而已。”周芊敏說話很隨意,“正好,我也跟你們去趟E市,上醫院做檢查。”</br>
徐景恒笑了一下,沒點破。</br>
“哎,你笑什么啊?”周芊敏眼睛一瞪,“怎么,怕我耽誤你們工作?”她故意把“工作”兩個字咬得很重,轉了個方向,“小遇,你可不知道,男人這種沒心沒肺的動物特別沒良心。我上醫生檢查是準備要孩子,咦,你看他,好像沒他事兒一樣。”</br>
“你在人家小姑娘面前瞎說什么?”徐景恒給老婆點的糯米餃來了,用筷子夾一個給她,“趕緊吃吧。”他心里已經清楚,明明她昨天就知道今天不用開會。</br>
莫名有些不快,卻沒表現在臉上,“小遇,多吃點,你看你瘦成這樣。”</br>
遇冬怔怔的,沒接話,思緒飄去了很遠的地方。她下意識摸了摸小腹,心里劃過一絲疼痛。沒有人比她更荒唐,懷過孩子居然自己不知道。從得到失,全程無知覺。</br>
要不是車禍那次出院的時候,醫生叮囑說至少要養半年才能再懷孕,她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媽媽,懷過封硝的孩子。</br>
她沒跟任何人說起,包括簡心微。這是她心里的痛,碰不得。</br>
“小遇,你怎么了?”周芊敏也察覺到不對勁兒,發揮醋酸酸的本質,“該不是我來了,你不高興吧?”</br>
徐景恒氣結,“你能不胡說八道嗎?”</br>
遇冬也發覺自己失態了,連忙擺擺手,“不不,不是,是我不習慣吃早餐。那個……我先出去等,你們慢慢吃。”她說著已站起身,在兩個領導錯愕之際走出了餐廳。</br>
淚水不可控制滑下臉頰,心里更加氣憤,特么的封硝死哪兒去了?她拿出手機,給段涼打電話,語氣極致不好,“喂,我是遇冬。”</br>
段涼接這姑奶奶的電話接得滿頭大汗,“我知道,遇小姐有什么事嗎?”</br>
“叫我遇冬,哪那么多小姐!我問你,封硝死哪兒去了?”遇冬恨恨的,放鞭炮似的講話,“別跟我說不知道,你倆都是一丘之貉。”</br>
段涼這個倒霉催的,“姑奶奶,我真不知道。”</br>
“哼!”</br>
“我要是知道,天打五雷轟啊。”</br>
“你丫皮厚,雷都不愛轟你了。”遇冬已不是當年那個叫著“段先生”的遇冬,忒不客氣,“我一會兒到E市辦點事兒,晚上跟你吃個飯,就這樣,掛了。”</br>
段涼抹了把汗,苦笑,對秘書交待,“取消今晚跟劉先生的飯局。”</br>
“您那位姑奶奶又來了?”秘書雖然沒見過“姑奶奶”,但常聽段律叫“姑奶奶”,自然是知道的。</br>
段涼沒好氣,“是啊,姑奶奶駕到,這兩天又沒好日子過了。”每隔一陣,遇冬就會來找他興師問罪,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客氣地叫“段先生”。</br>
有時候叫他“段涼”,有時候喊“姓段的”,反正找不到封硝可罵,罵他“烏龜王八蛋”也是有的。</br>
段涼趕緊打電話去醫院問了一下易清鈴的情況,聽到對方回答“一切照舊,略有好轉”,重重松口氣。</br>
他現在都不求有什么好轉,只要不惡化就行。至少遇冬姑奶奶罵人能罵得好聽點。</br>
遇冬跟著徐景恒夫婦上車,一路聽兩人聊天。</br>
周芊敏有些發愁,“我在網上刷了好多次,都沒掛上號。等到了醫院,恐怕得掛明天的號了。”</br>
徐景恒問,“你非去萬行醫院,別的醫院不行嗎?”</br>
“你懂什么?萬行醫院的婦產科現在是E市口碑最好的。既然大老遠來,當然要去最好的醫院。”</br>
遇冬坐在后排聽到“萬行醫院”,心頭又是一陣百感交集。她倒是想忘了過去,也想忘了封硝那混蛋,可忘得掉嗎?</br>
生活處處都有過去的痕跡,她難以遁逃。</br>
遇冬想得出神,聽到周芊敏說,“小遇,我們今晚可能要住在E市了。你訂兩個房間,回去報銷。”</br>
“哦,好。”遇冬想了想,“給你們訂吧,我……可以回家住。”她其實條件反射是要回舅舅家,那里畢竟還有她的房間。可是鬼使神差在說到家的時候,想起了梧桐館。</br>
“你家在E市?”周芊敏扭過頭來,“那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在萬行醫院工作的?或者……”</br>
徐景恒不滿地截斷,“芊敏,你倒真不客氣。她一個小姑娘,哪來那么多認識的人?”</br>
周芊敏唉聲嘆氣,“我就隨便問問嘛,就怕明天的號都排不上,我這不是白來了嗎?”</br>
遇冬也算是個熱心的姑娘,看見人家兩口子為這事兒犯愁,不由得想起曾經在沒遇到封硝之前,到處求爹爹告奶奶的勁兒。同時,也想起那會兒忒天真,知道一個叫“靳朗”的醫生,就好像自己跟人家多熟似的。</br>
唉,跟靳朗醫生熟是真熟啊,熟得都差點把他給剁了。</br>
“我……試試啊。”遇冬說話細聲細氣。</br>
“啊,你真認識萬行醫院的醫生?”周芊敏一下子高興,也不酸勁兒了,“謝謝啊,小遇,要是成了,我請你吃飯。”</br>
徐景恒聽得好笑,“照你這意思,人家幫不上忙,你一個當領導的還舍不得請人家吃個飯?”</br>
“去!別打岔!”周芊敏回過頭期待地看著遇冬,“小遇,幫幫忙啊。你看我平時工作忙,也沒時間老上E市。”</br>
遇冬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打到了段涼那里,“喂,我!”</br>
“知道知道,姑奶奶您到E市了?這是準備接見我,讓我連中飯也一起管了?”段涼平時還算正經,但現在講話必須得這個調調,不然沒法混。</br>
“誰稀罕你管中飯了,幫我辦件事。”遇冬姑奶奶這氣場足足的,都忘了前面有倆領導,“現在萬行醫院的婦產科醫生誰口碑最好,安排一個號,今早上的。”</br>
“婦產科?”段涼驚得一跳,“遇冬,你怎么了?”封先生都消失兩年了,您您您這不是懷孕了吧?</br>
“不是我,是我臺里的領導。”遇冬有些不耐煩,“你就說行不行吧,哪那么多廢話!封硝走了,難不成他在萬行醫院的股份全沒了?他所有的破事兒,不都是你在管嗎?”</br>
“……”說起都是淚啊,兩年沒領過薪水,還得干活。段涼心里苦。</br>
“……”徐景恒驚住了,周芊敏呆住了。萬行醫院的股份?</br>
遇冬見段涼沒及時表態,十分不耐煩,“行不行給句話,不行你就說不行!”</br>
段涼長長嘆口氣,“姑奶奶您的領導就是我的領導,再不行也得行啊。萬行醫院現在最大牌的醫生就是……”</br>
“行了,不用跟我說那么多。你給安排個號,早上的。”她看了看時間,“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她掛了電話,抬起頭,對上周芊敏的視線,嚇一跳,“那個,那個,一會兒聽我朋友信兒……”</br>
忽然想起剛才自己跟段涼講話的語氣,不由得捂臉。她不知道怎么的,只要一跟段涼通話,就自動變成那種腔調。在她心里,段涼其實就是封硝的化身。</br>
她找不著封硝,自然就拿段涼出氣。再說,段涼以前沒少欺負自己,反正所有破事他都有份。</br>
其實吧,段涼也一直深覺對遇冬有愧,尤其在知道“遇小冬不是遇冬”后,更覺得封硝對不起人家,自己也對不起人家。</br>
于是段大律師推掉所有應酬和工作,親自去萬行醫院迎接姑奶奶和姑奶奶的領導。</br>
遇冬一行人到達的時候,正是上午十一點半。</br>
萬行醫院還是那個萬行醫院,大股東還是封硝,只是叫封硝的男人不見了……(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