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硝和遇冬在靈溪島拍了三天婚紗照,聽海聲入眠,被海鳥叫醒。</br>
島上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時間在這里像是不流動,又像是流動得特別快。</br>
第四天離島,封硝叫段涼先送遇冬回梧桐館,再去赴一個重要的約會。</br>
靈溪島離E市市區大約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從島上出發時還天氣晴朗,越臨近市區越烏云密布,最后下起了小雨。</br>
他們中午時分到達,車子剛停在梧桐館門口,就看見于念念穿著一身白色裙裝,像鬼一樣站在那里。</br>
她頭發長而散亂,幾縷發絲被小雨打濕了,恰到好處貼在臉上。她五官本就長得精致,這造型搞得更是楚楚可憐,就算像鬼,也是一只漂亮女鬼。</br>
遇冬本能地有些害怕于念念,也許是一早就知這款是封硝的未婚妻,而自己后來才被迫莫名其妙硬生生插進去攪和。</br>
她下意識挽住封硝的手臂,抬頭看見他冷沉的視線正若有所思投射在于念念身上。</br>
段涼已經下車,替遇冬打開車門。</br>
遇冬在外,封硝在里。</br>
在遇冬下車的剎那間,封硝心生不妙,伸手要把她拉回來。但遲了,于念念已經沖過來……</br>
段涼一怔之下,準備拉住于念念,或是本能踢出一腳將其踢飛。</br>
但她不需要誰攔,就那樣在離段涼一米的距離跪了下來。</br>
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記者,舉著照相機喀喀個沒完。一會兒對著遇冬和封硝猛拍,一會兒對著跪在雨里的于念念猛拍。</br>
場面一度失控,連段涼這樣久經沙場的老手都一時手足無措。</br>
遇冬因為下車的時候被封硝拉了一把,人往后仰,正好靠在他寬闊的懷里。</br>
他略傾著身,臉貼在她的臉上,姿勢銷魂。</br>
記者們的相機里,幾乎人手一份。</br>
再看于念念捂著心臟,嘴一張一合,慘白的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哭聲慘烈,“遇小姐!我知道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應該退出這場競爭!我不該跟你搶封硝!我知道錯了!請你放過我!求你放過我!”</br>
這這這,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親?遇冬嚇得惱火,鼻子都皺得起火了,“你,你在說什么?于念念,你發什么瘋?”</br>
她一時沒注意,自己還保持著銷魂的姿勢倚在封硝懷里。她看不到,封硝比黑夜還黑的眼睛已經悄悄起了波瀾。</br>
于念念繼續跪在雨里哭訴,很有些古代女人當街攔轎告狀的架勢,“遇小姐,真的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不該受家人擺布,一定要守住封于兩家的婚約。我和封硝有婚約在先,這是封家老爺子親口在各個場合都承認的事……”</br>
第一層意思,記者搞清楚了,萬翼國際總裁封硝和于念念小姐有婚約在先,誰知橫空殺出個小三來,這小三的名字叫遇冬。</br>
這這這,好像于念念也沒說錯啥。封老爺子確實幾次三番提醒過,于念念才是他鐘意的兒媳婦。遇冬一時被噎在那里講不出話來,把小三的造型坐實了。</br>
丫的,幾時吃過這種啞巴虧?偏偏,她現在除了當啞巴,真真兒是理虧得很。這就好比人家于念念是官方的,而她則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草根。</br>
封硝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提醒,“放松,不要怕。”</br>
在遇冬下車的剎那,他就感覺到了一種危險。他腦子里縱橫交錯了十幾個有可能發生的慘烈事件,比如于念念手持硫酸襲擊遇冬,再比如于念念手拿利器,等等等等。</br>
他及時拉住正下車的遇冬,可萬萬沒想到,于念念唱了這么一出高明的把戲……</br>
果然是高明的,于念念上了雜志封面,自知再不可能跟封硝有一絲一毫的牽扯,“可是遇冬,你真狠!你這個女人,怎么可以這么狠毒?為了跟我未婚夫雙宿雙棲,為了掃清我這塊絆腳石,你和王成剛的老婆聯手陷害我!”</br>
她哭得聲嘶力竭,幾次哽咽中斷。</br>
遇冬本來還覺得封硝做事過于狠絕,把女人逼到那個份上實在有點不忍。現在只覺這女人活該,純粹找打。</br>
她冷冷的笑容,被記者記錄下來。瞅瞅,一個小三還猖狂成這樣……記者覺得這次就算沒拿那筆豐厚的錢,都應該挺身而出揭露小三的真面目。</br>
這個社會,還能不能有點正能量了?記者正義感爆棚,激情擋都擋不住,“于小姐,大家都知道你是受害者。你起來吧,不要給這個女人下跪,我們都支持你!”</br>
有人去攙扶于念念起身,卻被推開。</br>
于念念驚恐得哆嗦,整個人都差點伏在地上。無論這場戲多么艱難,她都一定要演下去,“不,不不,我要請求遇小姐放過我……”</br>
她嘴里“求放過”,卻是在力證自己的清白,“王成剛是我的私人助理沒錯。他一直是個努力工作,勤懇樸實又愛家的男人。我敬他也重他,但從沒非分之想。我絕不允許誰把臟水潑在他的頭上!”</br>
她悲壯地從高級皮質手袋里,拿出一張檢驗報告展示給記者們看。</br>
準備得相當充分,陳述能力非常強,就好似在家背過好幾百遍,“我從小就有心臟病,根本不能行男女之歡。這一點,封硝比誰都清楚……”</br>
非常高明的幾句話,一方面令人聯想到封硝與于念念之間確實親密,另一方面又說明了她到現在還是清白之身。</br>
那張檢驗報告寫得清清楚楚,證明人家于大小姐還是黃花大閨女。雜志封面所刊之事,子虛烏有,純屬陷害,還是小三設計陷害。</br>
簡直無法無天!小三人人得而誅之!記者們都覺得這個劇情有看點有爆點,豪門,背叛,圈套,哪哪兒都是銷量的保障。</br>
于念念跪在雨中哭得可憐兮兮,雨水和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到段涼和封硝對視后的淡定眼神。</br>
只有遇冬心驚肉跳著,悄悄地說,“封硝,我被你害死了。”</br>
封硝貼著她的耳際低語,還帶了些戲謔,“遇小冬,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害,還不習慣?”</br>
遇冬一肘倒擊,軟綿綿的力度。</br>
封硝放軟了聲線,還嘆了口氣,像是在保證,“以后,我不會再害你。”</br>
她皺著鼻子,心里很著急,“你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再說吧。我看你怎么收場!”</br>
此刻,天空依然灰暗。于念念的苦情形象已深入人心,王婆似的訴說還沒結束,“那天是王成剛的老婆約我去賓館,說有事跟我談。我去了,喝了瓶飲料就人事不省。醒來的時候,發現王成剛躺在我身邊……他老婆人影全無……”</br>
最后還得轉個彎,轉到小三身上去,“但我不怪王成剛的老婆,她是受人唆使,被人蒙蔽。她已經向我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楚,就是遇冬!就是她!”</br>
到了這個份上,她覺得跪夠了,緩緩站起身,悲壯而決絕,掩面而泣,“我現在把那個男人讓給你!只求你以后不要再害我!”</br>
兩個男人都沒打斷這女人的陳述,給她機會表演個夠。尤其段涼還特別忙,正不動聲色記錄前來的媒體名字。</br>
目測一共來了八家,都是E市的主流媒體,報紙,雜志,電視,網絡,無一遺漏。</br>
封硝猜,這后面一定還要放大招。他倒是想看看后面這大招有多好玩,可實在架不住遇冬的驚恐。</br>
那小小的身板抖得不行,一副要被人陷害死過去的樣子。遇冬從小寄人籬下,過的都是小心翼翼的日子,膽子本來就小,現在被人誣陷成“小三”,想想以后出去被人唾罵就害怕。</br>
封硝心疼了,黑眸如刷上一層寒霜,拍拍遇冬,示意她下車。</br>
段涼立刻上前來扶住遇冬,生怕她站不穩。</br>
封硝終于要下車了。</br>
所有的照相機和攝像機都對準了他。</br>
封硝天生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氣,一只腳剛落地便令人驚覺霜雪撲面。</br>
仿佛小雨都凝成了雪,初秋,竟然涼成了這樣。</br>
封硝整個人站在黑色賓利車旁,一身黑衣仿佛與賓利的高貴融為一體。</br>
他的腿很長很直,腳上的皮鞋錚亮。他雙手插在褲兜里,眉間無悲無喜,全無表情。</br>
只是在將冰寒視線投向于念念時,才輕輕擰了一下眉,“嫂子,你這是唱的哪一出?”</br>
嫂子?嫂子!</br>
所有人都驚了一瞬。</br>
封硝接過段涼遞過來的煙,夾在兩根漂亮的手指之間。微一傾身,在段涼的打火機上將煙點燃,緩緩吐一口煙圈,“嫂子,你是想我那死去的哥哥想瘋了?”</br>
于念念臉一白,“封硝……”</br>
封硝原本不是多話的人,但今天為了摘掉遇冬“小三”的帽子,必須要廢話了。</br>
他隨意將手放在遇冬的腰上,“這是我舉行過訂婚儀式的未婚妻遇冬小姐。訂婚那天,也恰好是我萬翼國際的周年慶。各位記者朋友,你們不信可以去翻翻當天的新聞。訂婚的時候,我父親也在場。”</br>
“你撒謊!那是假的!你……”于念念見記者們對遇冬小三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頓時歇斯底里起來,“你是在為她的艾……啊!”</br>
段涼一個箭步踏前,伸手扼住于念念的嘴,也扼住了她即將出口的話。(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