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冬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跟“壁咚小姐”劃等號,從電梯出來,一路被公司的小姑娘們盯著。好些朝她暗扔秋波,含情脈脈。</br>
她感覺自己的春天要近了,說不準還能把封硝的公司搞個烏煙瘴氣一團糟,想想就爽氣到爆。后來一想到自己那顆心臟,以后還不定是誰的,又有些頹了。</br>
附近居民區有個配鑰匙的地兒,看著還挺專業。遇冬慌慌張張把那串鑰匙全配了,一個勁兒催快點快點。</br>
她回到公司,正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覺把鑰匙放回去,機會來了。</br>
段涼就見不得她閑,讓她把一摞文件分發到會議室,一會兒開會要用。</br>
遇冬裝得傻乎乎,故意把文件全抱進封硝辦公室。她門都不敲,砰一聲闖進去放人家桌上,然后裝出累得喘氣的樣子,鑰匙也悄然歸了原位。</br>
封硝眉頭皺得死緊,卻不是真生氣,“誰讓你把文件堆這兒的?”</br>
“段先生啊,他讓我分發……啊,好像搬錯地方鳥,分發,分發,可能應該搬到會議室去……呼,讓我歇會兒。”遇冬像個賴皮美少年,站在那兒直喘,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我心臟不好,一累就瞎蹦跶。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時候啊,做過心臟手術。基本來講,我這……”</br>
“出去!”封硝分分鐘都在翻臉,臉色難看得不行。心臟手術!還小時候!這每個關鍵詞都是他生命里的一個血淚印痕。</br>
遇冬常被罵“滾”,早就練成不銹鋼的厚臉皮,站起身聳聳肩,“出去就出去!可是……”她忽然捂住胸口,學人家于念念,“啊,偶的心……好痛……”她再次跌坐在椅子上,揪著胸口的衣服,表情痛苦不堪。</br>
她對這類表情見得多,自然拿捏到位,甚至比于念念還入木三分。</br>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遇冬深刻體會到這一點。</br>
封硝大驚,豁然站起,一邊迅速撥內線電話,沉聲吩咐,“段涼,去把醫藥箱拿進來。”他說完立刻掛了電話,把遇冬抱到沙發上躺好,然后進行專業施救。</br>
他堅信她有心臟病。</br>
遇冬自己也知道自己真有心臟病,要不是爸爸遇世績肯救她,以她當時的情況,誰會理睬?所以有爸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她一向都很珍惜。</br>
爸爸說,以后,你的心臟不會再有問題了。</br>
這些年來,遇冬果真從沒出過心臟方面的問題。她看著封硝救人的手法十分專業,心里更加起疑。但很快,她又想通了。</br>
未婚妻是個心臟病患者,自己要是不懂得急救處理,不備有藥箱,恐怕分分鐘會出人命。她心里莫名酸酸的,既然把于念念當個寶,為什么還要表現得那么疏離,弄得分分鐘要拋棄于念念帶她私奔一樣。</br>
她其實想到了答案,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心臟。</br>
遇冬推開他,“謝謝,我舒服多了。麻煩你把文件分發到會議室去,我躺會兒就好。”</br>
“……”封硝被這畫風搞得有點蒙,沒有表情的臉現出一絲龜裂。</br>
但人家已經閉上眼睛表示要休息了,壓根不再理他。他微瞇了眼,若有所思。最后那疊文件的分發工作,還是轉到了送藥箱進來的段涼手上。</br>
段涼的臉也龜裂了,看著躺得舒坦的遇冬,頭有些疼。</br>
遇冬躺著躺著,眼看封硝要去開會,才悠悠地說,“老板,我想請個假回家休息,心臟疼。”</br>
這個借口隨時都好用。</br>
封硝供了尊神在辦公室,這神還有心臟病。他想了想,不疑有詐,吩咐段涼送遇冬先回去。</br>
段涼心想,封先生也夠折騰,把這不省心的姑娘來回搬,到了公司什么事兒也沒干又回家了。他聯想這半年替封先生做的事,在車上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遇冬。</br>
他把遇冬送到別墅門口,又開車回公司了。</br>
遇冬心急如焚,假裝回屋休息,卻是趁大家沒注意,一貓腰上了五樓。她可沒敢大張旗鼓動那部電梯,而是三步并作兩步緊急爬樓。</br>
終于又到了這個厚重的大門前,她第一次進這棟別墅,第一次見封先生,就是在這個房間。</br>
她拿出鑰匙,一把一把試。到底沒做過這種事,難免手抖腳軟,老擔心會有人突然上樓來。</br>
結果,尼瑪太坑妹了,所有鑰匙一把都不合適,白忙乎了一場。</br>
遇冬像只沒找到食物的碩鼠,灰溜溜悄然回房,沮喪極了。她躺在床上正看著手機里封硝媽媽的照片,竟然接到吳志云的電話。</br>
聽得出來,吳志云精神好多了,說話也利索不少,“小冬,你還好吧?那天你忽然就不見了,我很擔心。”</br>
遇冬解釋了一下,說那天是陪老板出差,所以走得急,沒來得及打招呼。</br>
如此扯到了“老板”身上,這也是吳志云此次來電的主要原因,“小冬,你老板姓什么?”</br>
“姓封,叫封硝,怎么了?”</br>
“哦,沒什么……隨便問問。”吳志云轉了話題,隨便聊了幾句家常就掛了。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怎么可能?這天下的人長得像的可太多了,哪那么巧?</br>
再說,都過去多少年了,早長變了樣。吳志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br>
遇冬沒進到那屋,沒找到想找的東西,坐立難安。這導致她次日上班也心神恍惚。她本來就不是干秘書或助理的料,人家一播音專業的高材生,好歹有自己的追求。</br>
終于在這個中午吃飯的點,吳明俊來了電話,“遇冬,我做了外景記者,明天去甘河拍攝。咱們,一起吃個飯吧。”</br>
遇冬想起那天他到處借錢來給她湊醫藥費,心頭還是挺暖。說來說去,她覺得吳明俊這人本質不壞。做不了情侶,總還能做朋友吧。</br>
再說,一段感情結束,怎么也得吃個散伙飯不是?</br>
誰知正要出門,風聲聲一陣風吹來,“準備一下,一會兒出席個應酬。”</br>
換了往日,遇冬必定循規蹈矩。但現在,她看清了他的目的,行為便有些放縱,“好的,封先生。”這邊答應得好好的,那邊一扭小腰遁了,招呼都不打一個,還玩關機。</br>
封硝得知人去房空打電話還打不通,氣得心臟亂蹦,“找!就是把E市給我翻過來,也得把她找到!”</br>
他越來越有種管控不住這丫頭的感覺,更越來越管控不住自己要想隨時見到她掌控她的沖動。</br>
封硝喜歡時時監控遇冬的行為,握她在掌心,欺負她,逗弄她,哪怕疏離她也得他做主。</br>
可現在,顯然她要自己做主,隨時脫出他的掌控范圍。這讓他心里狂奔過一萬頭烈馬,即使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雙黑沉的眼睛還是泄露了他隱藏的情緒。</br>
終于,封硝收到消息,遇冬和吳明俊在附近一家餐廳吃飯。</br>
他幾乎想都沒想便沖出了辦公室,取消中午所有應酬,一路出了萬翼國際大廈。卻是下一秒,在烈日當空下,他收住了前行的腳步,轉身往回走,叫段涼訂了盒飯。</br>
他想,從現在起,他應該適應遠離遇冬的日子。</br>
吃著食不知味的盒飯,便想起沒有辣椒的酸辣粉。那個早晨的遇冬,忐忑地看著他吃下一整碗,還喝完了湯……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像璀璨的星子。</br>
他沒想到,她真的能做出一碗喚醒他味覺的酸辣粉來。以前鄭婉心在的時候,就喜歡給他做,又怕他吃紅油辣椒鬧肚子,所以在酸菜上動了心思。</br>
酸菜是荊凡一絕,也許只有荊凡人才能想到用酸菜代替醋。無論是鄭婉心,又或是遇冬,都在酸菜里又放了辣椒,然后用水洗凈,再放辣椒。反復幾次后,保留了辣味和酸味,粉湯里卻可以絲毫不見辣椒。</br>
自從鄭婉心離世以后,封硝再沒吃到這種酸辣粉……如果遇冬不是遇冬,該多好。</br>
封硝重重閉上眼睛,心里亂得很。</br>
他聽她的心臟,就像聽到母親在召喚。沒錯,母親的心臟在這個叫遇冬的女孩身體里跳動,而他那個黃昏卻放縱,差點褻瀆。</br>
他不能原諒自己。所以那個黃昏當頭棒喝,他迅速從她身邊撤退,再無法往前一步。</br>
封硝本來計劃好要羞辱她,要設計她,讓她生活得無比悲慘,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一次一次對這個女孩伸出援手。</br>
見不得她被人欺負,舍不得她在人前太卑微。甚至在她彎下腰要替他換鞋的時候,他都生出一絲疼痛來。那感覺好似受委屈的是他媽媽,而他是個不孝子。</br>
也是因為這樣,于念念欺負遇冬的時候,他才憤怒地出言不遜,哪怕打亂他經營已久的計劃也在所不惜。</br>
對,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遇冬的身體里住了他母親的心臟。封硝想,自己絕沒有愛上遇冬。</br>
他不能愛上她!</br>
一時的意亂情迷,或許是來源于他身邊缺乏女人。她像只小野貓般,在電梯里撩撥他。于是他迷了路,分不清東南西北。</br>
遇冬只要一哭,他就難受。這也只能說明,他恨她恨得還不夠狠。他應該恨她,應該恨她全家。他原本的計劃就是把母親的心臟拿回來,可現在為何偏離得面目全非?(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