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窗子開著,霞光映進來,紅紅的。</br>
封硝若無其事扣好袖扣,伸手捏捏遇冬如霞光一般的臉,忽然笑起來,“遇小冬,陪我查房去。”</br>
他拉著她,走出房門。</br>
“靳醫生好……”一路的醫生護士都盯著兩個牽著手的男女。</br>
靳醫生不再高冷,點頭回應,“好,辛苦了”。</br>
遇冬臉皮薄,幾次想抽手,都被他緊緊攥住了。她咬咬牙,嬌嬌地瞪他,“風聲聲,放開啦,大家都看見了……”</br>
“嗯,大家都看見了,全都是目擊證人。”他仍是薄唇微揚,“省得你以后弄出些什么‘男朋友’來。”</br>
這提醒了遇冬,更掙扎得厲害,“之前你沒回來,我們周部長以為徐部長對我有意思,所以我就說段涼是我男朋友嘛。我哪知道你會這么快出現。”</br>
“看,我就知道徐部長對你有意思。”他得意地挑眉,“那么多人,他就帶你一個跳槽,能單純到哪里去?”</br>
“本來很單純的,是你們想得不單純。”遇冬理直氣壯,“對了,簡心微也和我們一起跳都市旅游頻道。”</br>
“我要是沒猜錯,其實沒簡心微什么事,是你愣要帶著她,對不對?”封硝輕擰著眉,“這個徐部長為了把你帶走,真是什么條件都肯答應。不對,很不對……”</br>
遇冬站定,不肯再往前走,蹙著眉兒噘著嘴,“封硝,你是不是又想讓段涼幫你查這個查那個?你是不是要把每個人的底都翻出來才舒服?”</br>
“沒有,我現在沒錢了,不敢麻煩段大律師的。”封硝瞧著小女人生氣,趕緊舉手投降,“我只是幫你分析分析,你腦袋小,不夠用。”</br>
“誰腦袋小?你說誰腦袋不夠用?”遇冬真是氣啊,“我再不夠用,也把你聰明的風聲聲先森逼出來了,哼!”</br>
風聲聲先森認真點點頭,“說得是,遇小冬的腦袋比地球還要大,裝的東西多著呢。嗯……那你說,徐部長對你,是不是有好感?”</br>
遇冬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你是吃醋呢,還是學術討論?”</br>
“吃醋如何?學術討論又如何?難道答案還不一樣?”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小女人認真的臉,覺得忒有意思。</br>
小女人當然是認真的,一板一眼,“答案就是不一樣。你要是吃醋呢……那你就多吃點,反正我遇小冬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小烏龜見了都要把腦袋伸出來看兩下。”</br>
封硝開心地哈哈大笑,“那如果是學術討論呢?”</br>
如果是學術討論……遇冬覺得應該好好分析一下,“徐部長這個人吧,其實很有魄力。不過呢,他很郁悶。只要他做出什么成績,別人肯定會說,要不是有個前臺長老丈人,他哪有現在的成就?如果他做錯了什么事兒,人家又會說,有前臺長老丈人在,余輝都能保他沒事。”</br>
“跑題了,遇小冬。”封硝忍不住提醒。他可沒興趣聽一個不相干男人的辛酸史。</br>
“哦,我就是想給你介紹一下徐部長這個人嘛。他其實真挺有能力的。要在古代,你給他一隊人馬,他能給你建造一座城池。”</br>
“咦,遇小冬,你是不是也喜歡這個徐部長?”封硝越聽越不是滋味兒,那男人有這么好?</br>
“不是喜歡,是崇拜。我們部沒人不喜歡徐部長,但沒誰敢真往上靠,因為他老婆外號叫醋酸酸,就是我們周部長。”</br>
“所以呢?”封硝聽得一頭霧水,“他帶你一起跳槽,那個醋酸酸為什么一點都不酸?”</br>
“重點來了。所以嘛,連醋酸酸都發現徐部長其實對我沒什么,而我又有優質男朋友,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咳,雖然段涼是假的,但人家確實挺優質。我覺得你那個吳醫生,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段先生?”</br>
封硝對牽紅線沒興趣,倒是覺得徐部長可能真的只是單純欣賞遇冬。但他剛才在病房里注意到,徐部長看遇冬的目光相當復雜。</br>
難道看走眼了?想事情想得太復雜了?封硝起初是有點想叫段涼查查人家的底,現在打消了這個念頭。</br>
他不想讓遇冬感覺不自在,也不想再讓她不高興。</br>
說話間,已到了易清鈴的病房門口。封硝此刻沒穿白大褂,并且已是下班時間。這時候來到病房,絕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查房。</br>
他推門而入,仍是牽著遇冬的手。</br>
房間里只有易長城和易清鈴兄妹,吳志云已沒了蹤影。這使得遇冬懸著的心放下來。</br>
易長城本來對封硝的敵意就不算太濃,加之遇冬的一番話,又見吳志云都灰灰地走了,便也偃旗息鼓,不再添亂。</br>
要是外甥女真的甩手不管,他更不知道該怎么辦。</br>
那張儲蓄卡,安靜地躺在床頭柜上。這說明,吳志云不會再鬧轉院的事兒,也已經按照遇冬的意思“繞道走”。</br>
遇冬目光有些黯然,心里掠過一絲微微的痛。但很快,她就平復了情緒,興高采烈的樣子,“媽,我一會兒和封硝約會去。”</br>
她舉了舉他們牽著的手,紅著臉吐吐舌頭。</br>
易清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眼前一對璧人,相視而笑,會心會意。這絕不是做戲給她看。</br>
曾經冰冷的男人,眉間竟是悠悠笑意。原來他笑起來,可以這么溫暖。</br>
易清鈴張了張嘴,一個“好”字的嘴型。只要女兒過得好,她就放心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br>
人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她這件小棉襖尤其好。她拼了命都想看見女兒結婚生子,看見女兒幸福。</br>
封硝職業病犯了,但十分得人好感,“多喝水,多補充體力。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看到……我們結婚。”</br>
哦……還沒結婚。易清鈴眼睛亮了亮。</br>
封硝點點頭。作為一個曾經失語的人,他十分了解易清鈴在想什么,“對,我們希望你能親自參加婚禮,所以把婚期押后了。我們,很好。”</br>
我們,很好。</br>
這簡直像顆靈丹妙藥,比任何治療都管用。易清鈴沙沙一個“好”字,沖出喉嚨。</br>
兩年!一個“好”字!遇冬歡天喜地,眼淚汪汪,“媽,封硝說得沒錯,我們在等你。你什么時候好全,我什么時候結婚。”</br>
封硝云淡風輕瞥一眼,“遇小冬,你是想讓我這輩子不能跟你結婚嗎?”</br>
“……”遇小冬磨牙,“我這不是表決心么?”</br>
“表決心也要客觀。你媽媽只要能坐起來,咱們就結婚。她可以坐輪椅,咱們推著就行,對不對?”</br>
遇冬眨巴著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媽最好的情況,也就是坐輪椅了?”</br>
醫生總是太現實太客觀,一點都不讓人家好好憧憬未來,“沒錯。”</br>
遇冬的眼睛漸漸暗了。</br>
易清鈴還是很高興,“好。”坐輪椅看女兒結婚,也很幸福啊。</br>
封硝揉了揉遇冬額前的頭發,“坐輪椅有什么不好?咱們就是她的腿。她眼睛要是看不見,咱們就幫她看世界。”</br>
遇冬的眼睛漸漸潤了。</br>
吃飯的時候,她伸手蓋住封硝的手,“你不恨我媽了?”</br>
封硝挾菜的筷子頓在空中,很快,微微一笑,“遇小冬,我在黑暗里生活了太久,不想再理會這些事兒。”</br>
所有的仇恨,都在兩年前結束。</br>
不恨,再也不恨任何人。</br>
遇小冬更緊地按著他的手,“其實,你真的不應該恨我媽。因為那件事,她不知情。”</br>
封硝的眉頭,輕輕一跳。</br>
會嗎?不知情?這么大的事兒完全不知情,可能嗎?</br>
遇冬忽然貼近他的耳際,悄悄問,“你還記不記得,我胸口有一道疤?像是做過手術的創口。”</br>
怎么會不記得,就是這道疤痕,令他深信不疑,她的身體里住著的是他母親的心臟。</br>
封硝點點頭,往事一幕幕跳進他的腦海。那個初見的黃昏,他貼在她的胸口……仍是有些悲傷,眼前這個女孩,應該被溫柔對待,他卻那么混蛋。</br>
聽到遇冬說,“其實那道疤就是用來騙我媽的,就是要讓她相信,其實她女兒遇冬還活著。”</br>
封硝恍然。</br>
心頭的結,瞬間解開。</br>
黑暗中的光亮,一下子照進來。每個角落都明亮得耀眼。他捏捏她的臉,“你真那么想嫁給我?”</br>
她瞪著他,揚了揚頭,“誰想了?誰想了?我只是不想讓你誤會我媽。”</br>
封硝最后一點陰影也被清除掉,“那我想,行嗎?想跟你結婚。”</br>
“你不是說要好好追我一次么?講話算數不?”</br>
“當然。”</br>
“那你追我!”</br>
“好。”</br>
“追求女孩,一般有兩個結果,一個是追得到,一個是追不到。”</br>
“我要追得到那種。”</br>
“你都知道結果了,追起來會不賣力的。我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遇冬認真盤算,“你要是不賣力,我就讓你追不到。”</br>
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抓緊他的衣服,“你不會一看追不到,又消失了吧?”</br>
封硝啞然失笑,“我是那種人嗎?”</br>
“是,你就是那種人。”遇冬惡狠狠的,“你要是再敢玩失蹤,我就真的嫁給別人,不會再逼你出現了。聽到沒有?”</br>
封硝笑而不語。(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