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流螢飛舞,悄無聲息卻瑰麗無比。有點點螢火圍繞在程遙遙身邊, 程遙遙扯了扯謝三的衣擺, 欣喜地示意他看:“好美……”</br>
不過是鄉(xiāng)間最常見的螢火蟲罷了, 只是程遙遙盈盈立在漫天螢火里, 便絢麗得令人心旌搖蕩,不忍驚破這美夢。</br>
謝三張手?jǐn)n了一把螢火送到程遙遙眼前。他大手虛握成拳,指縫里有一閃一閃的星星。程遙遙湊過來,軟軟甜甜的呼吸灑落在謝三手上, 他一驚, 手指松開些,一只螢火蟲就趁隙飛走了。</br>
程遙遙忙把兩只手都捂在謝三指縫上,小心翼翼地數(shù):“一只, 兩只,三只……有五只呢, 你的手真大!”</br>
程遙遙喜滋滋道,她又把謝三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幾只螢火蟲還蒙頭轉(zhuǎn)向在謝三掌心里爬,</br>
相繼飛走了。</br>
只剩下一只, 半天才飛起來。程遙遙伸出指尖輕輕碰了一下螢火蟲屁股上的光點, 是冰涼的觸感, 那點螢火立刻熄滅落在了地上。</br>
“哎呀, 死掉了!”程遙遙惋惜地輕呼起來。</br>
謝三嗓音透著一絲啞,道:“我再給你抓。”</br>
“不要了。”程遙遙按住謝三的手,有些難過地看著那只螢火蟲。這是謝三送給她的呢……</br>
不過眨眼, 那只螢火蟲居然又從地上慢吞吞飛了起來,只是一閃一閃,光線弱了許多。</br>
程遙遙眼睛追隨著那只螢火蟲,堅強(qiáng)的螢火蟲很快就融入漫天螢火里,分不清是哪一只了。</br>
謝三問她:“真的不要抓?”</br>
程遙遙搖頭:“不要。”</br>
謝三便道:“走吧。”</br>
“……”程遙遙忽然有點想要一只了,她站在原地不肯走,隨手指了一只最大的:“我要那只。”</br>
那只螢火蟲停在草叢深處的一棵灌木上,閃著金黃色的光,光點比其他螢火蟲要大上不少。</br>
謝三道:“不好抓。”</br>
“我就要!”程遙遙跟誰賭氣似的,跺了下腳。黑暗里看不清,謝三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她玫瑰色的唇,賭氣時微微嘟起,唇角還要往下撇,自以為很兇的嬌態(tài)。</br>
謝三便抬步走向草叢。夏天雨水多,草叢里多蛇蟲,謝三抬腳踩下柔韌雜草灌木,發(fā)出啪嗒的斷裂聲。</br>
就在這時,草叢里猛地響起一聲悉悉索索的聲音。</br>
程遙遙耳尖道:“什么聲音?是兔子嗎?”</br>
“...”謝三猛地回身一把護(hù)住程遙遙,繼而捂住她的嘴,草叢里的動靜更大了。不是小型動物能發(fā)出來的動靜,更像是……人。</br>
程遙遙“嗚嗚”叫了兩聲,被謝三緊緊圈住。謝三的懷抱帶著汗味和草木香,并不難聞,充滿了年輕男人身上特有的蓬勃荷爾蒙味道。</br>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肢被猛地箍緊,謝三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道:“別出聲!”</br>
程遙遙登時像被捏住了后頸的小貓一樣沒了聲音。謝三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快步向知青點走去。</br>
走出兩百多米,眼前豁然開朗,亮著煤油燈的知青點就在不遠(yuǎn)處。</br>
程遙遙呼出口氣,終于可以開口:“剛才那是什么人?”</br>
謝三沒說話,慢慢松開了程遙遙的手。</br>
程遙遙這才發(fā)覺,兩人的手一直緊緊握著。謝三的掌心滾燙,握得她纖細(xì)手腕有疼。</br>
她慢慢握住自己的手腕,又問一遍:“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們在草叢里干嘛?”</br>
謝三被她一聲聲問得無處可逃,嗓音里透出一絲獸似的戾氣:“別問了!”</br>
程遙遙一愣,委屈道:“干嘛兇我?”</br>
“……沒有。”謝三往后退開兩步,低聲道,“不是……正經(jīng)事。”</br>
“你是說?”程遙遙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忽然掩住嘴。</br>
黑暗里,程遙遙捂著臉低頭,像是羞澀得不得了。謝三臉頰也是滾燙,喉結(jié)艱難地咽動。</br>
這種事在鄉(xiāng)下并不罕見,只是沒想到自己跟程遙遙在一起時偏偏遇上了。</br>
夜風(fēng)里漸漸生出涼意,謝三見程遙遙抱著手臂,便道:“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事。”</br>
夜風(fēng)送來玉蘭花的香,程遙遙莫名有些懶洋洋,不想立刻回去,找話道:“那你明天還上工嗎?”</br>
謝三沉默了一瞬。程遙遙的嗓音軟軟甜甜,像是在撒嬌。</br>
他道:“來。”</br>
程遙遙一下子就笑開了,殷殷吩咐謝三:“我明天還要東魁楊梅,你給我多摘一點,我就給你帶好吃的。……不準(zhǔn)說不要,我可是收了你兩塊錢的。”</br>
程遙遙說罷,有些緊張地等著謝三回答,等了一會兒,謝三語氣和緩下來:“快回去,很晚了。”</br>
程遙遙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謝三道:“我看著你進(jìn)去。”</br>
這一句話莫名地寵溺,先于理智脫口而出,令謝三自己都怔住了。</br>
程遙遙卻真的放下心來,腳步輕快地向知青宿舍跑去。直到程遙遙推門進(jìn)屋,謝三還站在原地,許久才轉(zhuǎn)身離去。</br>
宿舍里點著煤油燈彌漫著一股洗過澡的水汽和香皂味道。屋子里擺著兩大桶水,韓茵坐在炕沿上擦頭發(fā),一見程遙遙進(jìn)來就埋怨道:“你跑哪兒去了?天要是冷一點,水就涼了。”</br>
程遙遙還有些恍惚,握著自己的手腕道:“我……我看螢火蟲去了。”</br>
張曉楓笑道:“螢火蟲?咱們宿舍后頭也有。你不是一向怕蟲子不愛出門嗎?”</br>
“我今天想看了。”程遙遙拆下頭發(fā)上的繩子,一頭烏黑發(fā)絲瀑布一樣傾瀉下來:“快來幫我洗頭。”</br>
“我來。7塊錢的頭發(fā)呢,讓我多摸兩把沾沾財運。”韓茵丟下毛巾,笑著走過來。</br>
程遙遙把自己的毛巾皂和臉盆拿過來,坐在小板凳上,低頭讓韓茵幫自己洗頭發(fā)。</br>
韓茵拿起香皂,忽然嚷起來:“這香皂怎么是濕的?”</br>
“啊?”程遙遙抬起頭。</br>
韓茵手里拿著一塊粉紅色的香皂,是上海牌桃花香味的,還剩了大半。這么熱的天氣,就算是下午用過的肥皂,到晚上就干透了,要是哪天把香皂放窗臺上,還會被曬得裂開。此時這塊肥皂卻有些濕潤。</br>
韓茵把香皂放在程遙遙眼前:“你看看,還粘著頭發(fā)呢!”</br>
韓茵扯下那一根頭發(fā),這頭發(fā)枯黃細(xì)瘦,而且是短的。程遙遙一頭長發(fā)烏黑油亮,絕對不可能是程遙遙的頭發(fā)。</br>
現(xiàn)在宿舍里短發(fā)的一共有三個:韓茵,張曉楓和劉敏霞。</br>
張曉楓皺眉,跟韓茵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劉敏霞。,劉敏霞的鋪位在最邊上,她今天居然早早躺下了,正背對著程遙遙他們,</br>
韓茵抬高嗓門嚷嚷道:“咱們宿舍是鬧耗子了還是怎么著?我上次才買了一塊肥皂,沒洗幾回,現(xiàn)在都小了一半。遙遙這可是上海牌香皂,也給人偷著用了?”</br>
知青的男女宿舍只隔一道墻,隔音效果并不好,韓茵又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隔壁有男知青敲了敲墻:“怎么啦?”</br>
韓茵意有所指:“鬧耗子呢!”</br>
程遙遙厭煩道:“算了,這塊香皂我不要了。不過以后要是有人再偷用我的東西,我就……就跟大隊長說了。”</br>
程遙遙沒遇到過這么low的事,講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br>
張曉楓一向是和事佬,此時卻難得嚴(yán)肅地道:“咱們天南海北聚集到一起不容易,代表的是知青,絕對不能給知青臉上抹黑。今天遙遙雖然不追究,可我也希望以后宿舍不要再出這樣的事了,不然我作為班長,有責(zé)任把這件事上報給公社。”</br>
這年代,一旦跟小偷小摸這種事牽扯上,前途就全完了。</br>
話音剛落,劉敏霞渾身猛地一個哆嗦,仍然一聲不吭,裝死到底。</br>
程遙遙皺了皺眉。這個宿舍真得分了,一想到其他人偷用過自己的香皂洗頭發(fā),甚至是洗澡,程遙遙就覺得一陣惡心。</br>
程遙遙今天買了好幾塊香皂,她挑了一塊茉莉花的拆開,清新的氣味與這個夏夜十分相稱。她洗了頭發(fā)和澡,帶著一身茉莉花香坐到炕上。</br>
程遙遙把今天買的東西一一整理出來,放進(jìn)自己的寶貝箱子里。箱子里有一個。長方體餅干盒,蓋子是圓圓的,只容得下一只手伸進(jìn)去。程遙遙掏出一塊長方形的餅干,上面還灑了一些彩色糖粒,在這個年代堪稱奢侈。</br>
程遙遙掏出幾塊用一張油紙小心包好,又把今天打包回來的白面餅也裹好放在一起,還長了個心眼把鎖鎖上。這才躺下睡覺。</br>
夢里,是漫天螢火。一只有力滾燙的大手握著她的,牽引著她在螢火中前行。</br>
程遙遙白天累壞了,蜷縮在被窩里安安靜靜睡著。玫瑰色的唇微微翹起,像在做一個甜夢。瑩白小臉也染上淺淺緋紅,眼底一點淚痣是畫龍點睛,風(fēng)情萬種盡付于此。</br>
程遙遙臉上有這顆淚痣的么?</br>
炕邊靜靜站著一道身影,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程遙遙的臉,眼神里有刻骨的恨意,也有癡迷,更多的是嫉妒,恨不得將這張臉?biāo)籂€的嫉妒。</br>
程遙遙翻了個身,毫無防備地將整張臉展露出來,烏黑發(fā)絲綢緞般鋪在枕上,雪膚紅唇含情目,窮鄉(xiāng)僻壤藏不住,三伏烈日摧毀不掉的美貌。</br>
臉頰邊帶了一點紅印子,是叫枕頭壓出來的。吹彈可破的肌膚,只稍輕輕一劃,便能叫這天工造化的臉毀于一旦。</br>
指腹在硬物邊緣反復(fù)摩挲,被自己的想象激得熱血沸騰。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已看見程遙遙漂亮臉蛋布滿血淋淋傷痕。</br>
抬手,輕輕落在那黑發(fā)上。綢緞般涼滑地從指縫里泄落,廉價的化學(xué)茉莉香也令人心醉起來。癡迷艷羨地?fù)嶂@長發(fā),胸前玉佩忽然發(fā)熱。</br>
程諾諾猛地一顫,收回手按住玉佩。玉佩又一動不動了。</br>
她心里陡然生出不可置信的念頭,抬起另一只手,輕輕碰上程遙遙的肩。沉寂許久的玉佩再一次隱隱發(fā)熱,最后竟是要燙傷她一般。</br>
程諾諾突然收回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宿舍。</br>
她沖到院子里,掏出口袋里的一個瓶子打開,把玉佩湊上去。</br>
耳邊是咚咚狂跳的心跳,程諾諾第一次產(chǎn)生這樣矛盾的心態(tài),她寧可玉佩沒有動靜。</br>
事與愿違。</br>
借著一點星光,玉佩漸漸析出一點晶瑩水珠,隨即,滴答滴答歡快地落進(jìn)了瓶子里。</br>
“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程諾諾似哭似笑,跌坐在地上。</br>
這些天她費盡心機(jī),勾搭沈晏在野地倉庫里努力吸取陽氣,玉佩卻陸陸續(xù)續(xù)只出了幾滴靈泉。原來,靈泉的關(guān)鍵居然在程遙遙身上!</br>
程諾諾緊緊握住玉佩,狂跳的心臟漸漸穩(wěn)定下來。不論如何,玉佩在她手里,她就算毀掉也絕不會便宜了程遙遙!</br>
程諾諾在院子里打水清洗了身體。身上沾著汗水和黏膩液體,還有草葉灰塵。早知道沈晏并沒有用途,她才不會費盡心機(jī)跟他在滿是蚊蟲的草叢里茍合。不過……這也是鞏固住沈晏的一個手段。</br>
程諾諾洗過澡,重新回到宿舍里。眾人都熟睡了,程遙遙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頭。</br>
程諾諾輕輕握住程遙遙的手,玉佩再次隱隱發(fā)燙起來。</br>
好一會兒,玉佩漸漸沉寂下去。</br>
程遙遙忽然一翻身,嚇了程諾諾一跳。她砸了咂嘴,踢了被子,一條白皙長腿壓在被子上,翻個身又睡著了。</br>
那條腿線條優(yōu)美,竟是半點瑕疵也無。程諾諾冷冷地收回視線,既然自己窺破了靈泉的秘密,有了靈泉滋養(yǎng),自己的身體只會比程遙遙更美。</br>
只是……靈泉能養(yǎng)皮肉,卻無法助長她的身高。身高一直是程諾諾心中最大的遺憾。她母親總在她耳邊惡毒咒罵,說都因為她父親偏心,將營養(yǎng)品和肉都供給程遙遙,虧了她的身體才長不高個子。</br>
程諾諾也一直深以為然。可這一世她重生時才15歲,被拉攏過來的父親也沒有再偏心程遙遙,家里吃喝營養(yǎng)品都沒少吃,還有靈泉滋養(yǎng),她的身高卻仍然沒有進(jìn)步。</br>
程諾諾卻不去想,她母親一家的身高都十分矮小,也正因此一直嫁不出去,后面才僥幸嫁給了程父的。</br>
程諾諾緊皺眉頭,帶著復(fù)雜又興奮的心情睡去了。</br>
一夜過去,有人歡喜有人愁。</br>
程遙遙睡得飽飽的,一大早不用人催,爬起來洗臉?biāo)⒀馈S謸Q一件鵝黃色白縐紗領(lǐng)小上衣和淺色褲,頭發(fā)挑出兩縷編成三股辮,將妖冶風(fēng)情一斂,變成清純的初戀情人。</br>
她把昨天包好的餅干饅頭塞進(jìn)小竹簍里,上桌就著咸菜湯急急忙忙地吃窩頭。</br>
今天的窩頭是三分白面七分玉米面做的,咸菜湯里也有靈泉的味道。程遙遙胃口大開,吃了一個又抓一個。</br>
程遙遙臉頰泛著玫瑰色,神采飛揚,桌上的人都忍不住要看她。韓茵笑道:“又沒人跟你搶,你這么著急忙慌的干什么?”</br>
“早點吃完,早點上工!”程遙遙啃了一口窩頭,鼓著腮幫子回答。</br>
忽然感受到一陣視線,沈晏坐在對面,眼神恍惚地盯著自己。</br>
程遙遙瞪他一眼。沈晏最近總帶著兩個黑眼圈,把好好的一個俊美斯文青年弄成腎虧模樣。現(xiàn)在還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盯著自己,她不覺得癡情,只覺得搞笑。</br>
另外精神恍惚的還有程諾諾和劉敏霞。劉敏霞頭發(fā)難得清爽,卻是低了頭一副心虛模樣,比以前更鬼祟了。程諾諾倒是容光煥發(fā),只是眼神時不時掃過程遙遙的臉,神色古怪。</br>
程遙遙吃完飯,迫不及待抓了四個窩頭塞進(jìn)自己的飯盒里,另外給了韓茵□□票。食堂的窩頭是七分玉米面和三分蕎麥面做的,知青點的窩頭是三分白面和七分玉米面,她可不占這小便宜。</br>
上工的路上,韓茵和張曉楓還調(diào)侃程遙遙,從沒見她上工這么積極過。程遙遙不管,快步跑去小路上。</br>
謝三早早就等在那里了,褲腿上還留著露水打濕的痕跡。自從那天程遙遙一個人坐在地上等他,謝三就再也沒遲過。</br>
鵝黃衫映著雪白肌膚,今天的程遙遙看著格外……稚嫩。謝三眼睜睜看著程遙遙靠近自己,昨夜的夢猶在眼前。</br>
他忽然抬手擋了下鼻子,后退兩步。</br>
程遙遙摘下背簍無比自然地遞給謝三,卻見他這個古怪動作和神情,不由得一愣:“……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嗎?”</br>
程遙遙狐疑地抬手聞了聞自己胳膊,沒有味道啊?</br>
謝三劈手接過背簍,抬腳就走。程遙遙卻追上來,拉著他的大筐子:“你胳膊還疼不疼?你走得那么快干嘛?”</br>
謝三沒回答,程遙遙就自己看他的胳膊。謝三臉上的傷經(jīng)過一夜后變成了淤青,胳膊上更可怕,一道棍子留下的痕跡變得青紫,還有背上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樣了。</br>
謝三卻仍背著個沉重的大筐子,面色如常。</br>
程遙遙冷不丁伸手,戳在他肩胛骨上。</br>
謝三悶哼了一聲,忽然回頭看她,狹長眉眼里掩不住的狼狽,大筐子也卸了下來擋在身前。</br>
“真的這么疼啊?”程遙遙也嚇了一跳,有些內(nèi)疚地拿出一個窩頭:“這個給你,你先吃了。”</br>
謝三垂眸,胸膛劇烈起伏。</br>
程遙遙又往前遞:“給你。我收了你兩塊錢呢,你拿一個窩窩頭怎么了?快點吃,吃完早飯才有力氣干活的。”</br>
“你……”謝三嗓音嘶啞,被程遙遙逼得退無可退,一把搶過饅頭,一口便撕下半個,兇狠地咀嚼著,額角連著脖頸處青筋凸起。</br>
吃個饅頭也吃得這么兇。程遙遙這才轉(zhuǎn)身,腳步輕快地在前面帶路:“快點走,趁著這會兒涼爽!”</br>
謝三將視線從她窈窕背影上扯回來,近乎自虐地狠狠掐著掌心,好半天才終于平復(fù)下來。</br>
年輕的身軀血熱躁動,吃下一個窩頭后胃里略帶飽足,卻又生出另一股令人火燒火燎的饑餓。這股饑餓一直糾纏著他,不知何時才得解脫。</br>
一抬眼,前頭的撒手沒已經(jīng)跑不見了。謝三心里一緊,連忙提起筐子背上。在提起筐子時他動作下意識慢了一瞬,可肩膀和胳膊的傷處卻沒有疼痛,將筐子穩(wěn)穩(wěn)背上,重量似乎也輕了許多,身體里力氣充盈。</br>
謝三大步走向前,轉(zhuǎn)過一個彎追上了程遙遙。</br>
程遙遙摘了幾朵大紅色的芭蕉花,吮著喇叭狀花朵底部的花蜜,玫瑰色的唇沾染一層水澤。</br>
謝三看著她吮吸的唇,她注意到謝三的視線,大方地遞過來:“你要不要?”</br>
……</br>
程遙遙的勞動日記:</br>
上午八點:抵達(dá)大豆田,休息,喝水。</br>
上午八點半:謝三又流鼻血,嚇壞了,要休息兩個鐘頭才能好。</br>
上午十點半:勞動。</br>
上午十點四十:太陽太大了,勞他娘的什么東西。</br>
中午十二點 :烤菌子,烤面餅,為了讓謝三吃白面饅頭和餅干,斗智斗勇半小時。</br>
中午一點:午睡。</br>
下午三點:午睡。</br>
下午四點:醒來。謝三把活兒都干完了,一起摘菌子,摘櫻桃。</br>
下午六點:回家。</br>
又是繁忙而充實的一天!</br>
農(nóng)忙接近尾聲,勞動量也越來越大。知青們每天回家都累得臭死,癱在炕上不動彈。</br>
只有程遙遙洗得一身清爽,在廚房里煮楊梅汁。上好的東魁楊梅顆顆飽滿發(fā)黑,已經(jīng)在大豆地里曬過了,縮減不少水分。</br>
把楊梅倒入鍋里,加入清水煮開。把上頭一層泡沫撇掉,口感便不會苦澀。再加入適當(dāng)?shù)狞S砂糖和一些甘草,甜味就增添了許多層次。而且甘草味甜,可以節(jié)省不少黃砂糖。</br>
這些天程遙遙已經(jīng)攢下好幾斤楊梅干了,這是最后一瓶,準(zhǔn)備送給謝三的,她格外上心地盯著火候。</br>
程諾諾忽然湊了過來:“遙遙姐,要我?guī)兔幔俊?lt;/br>
程諾諾湊得很近,手臂挨著了程遙遙的。夏天大家都穿著短袖,她胳膊帶著汗,程遙遙被她蹭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忙避開些:“不用。”</br>
程諾諾也不介意,笑吟吟:“那我?guī)湍闵穑俊?lt;/br>
“真的不用。”程遙遙挑了挑眉毛,“你離我遠(yuǎn)一點吧。大熱天別挨挨蹭蹭的,我們沒這么熟!”</br>
程遙遙把鍋里的楊梅都撈出來,剩下的楊梅汁也倒出來晾著。</br>
才進(jìn)宿舍,張曉楓忽然跑了進(jìn)來,道:“大隊長和支書來了!”</br>
自從知青們分到這個宿舍,為了宿舍的事兒沒少跟大隊干部們鬧,因此大隊長和支書還從沒光臨過這兒呢。</br>
大家伙忙爬起來,韓茵興奮道:“是不是要跟我們說搬宿舍的事兒了?”</br>
“我看懸。不是說農(nóng)忙完才提嗎?”程遙遙奇怪道。</br>
張曉楓道:“人已經(jīng)到門口了,快點整理好出去吧!”</br>
男知青們也是忙忙穿戴整齊,大家伙都跑進(jìn)院子里,大隊長林大富和支書也正好走進(jìn)院子。背著手打量著院子:“這里被你們打理得不錯嘛!”</br>
沈晏迎上去:“大隊長,支書。您兩位來視察工作?”</br>
林大富和支書對視一眼,咳嗽了一聲:“今天我跟支書吃完飯,出來遛彎消食兒,正好順道走到你們知青點來了,就來看看你們的生活環(huán)境。”</br>
知青們忙搬出幾把板凳來,又張羅著給他們倒水。程諾諾捧出兩碗楊梅汁,甜甜地道:“沒有什么好招待兩位的,還好煮了一些楊梅汁,喝了可以解解暑。”</br>
程遙遙:“……”</br>
林大富和支書捧著楊梅汁,碗里的湯汁紅艷艷,撲鼻的酸甜香味。喝下一口,甘酸甜潤,冰冰涼涼的,一身暑氣都消散了。</br>
林大富不禁夸贊:“好喝。小程知青的手藝就是好。”</br>
韓茵忙道:“這是遙遙煮的呢!”</br>
“哦?”林大富有些驚訝地看著程遙遙,“你也會煮東西?看不出來啊。”</br>
程遙遙心疼地看著那給謝三留的楊梅汁,面上只能羞澀地笑:“很簡單的,楊梅加點糖煮開就好了。”</br>
程諾諾笑著接口:“要煮得好喝可不簡單呢。遙遙姐每天都要帶新鮮的楊梅回來現(xiàn)煮才行。”</br>
林大富道:“我記得大豆地那邊,是有一片楊梅樹。你每天都摘楊梅啊?”</br>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這不是明擺著給程遙遙上眼藥嗎?</br>
程諾諾也低呼了一聲,自悔失言似的:“遙遙姐一定是干完活才去摘楊梅的。”</br>
林大富不語,支書放下碗,慢悠悠道:“你們城里來的后生就是愛玩兒,每天干完活多累,還顧得上摘菌子摘楊梅的。村西頭楊梅多,愛吃都可以去摘,別去太遠(yuǎn)的地兒就成。”</br>
知青們都是愛玩愛鬧的,一聽就樂了。程遙遙還拉著韓茵大聲道:“那食堂每天也可以煮上一鍋啊!消暑解渴,比現(xiàn)在的苦艾茶好喝!”</br>
程諾諾臉皮一抽,忙道:“可……”</br>
“好主意!”韓茵帶頭鼓掌,“現(xiàn)在那苦艾茶太難喝了,難喝得我天天喝涼水。”</br>
眾人都?xì)g呼雀躍,只有程諾諾臉皮抽搐。整個公社的人每天要喝楊梅汁,她得增加多少工作量?程諾諾忽然想道:“可楊梅汁要放許多糖的,開支太大了!”</br>
“不大不大。”程遙遙忙道:“可以放糖精,一天一大鍋,成本肯定不超過五分錢。現(xiàn)在可是最要緊的關(guān)頭,難道還不能給大家伙兒一點福利嗎?”</br>
糖精在供銷社可以買到,甜味是蔗糖的五百倍,滋味自然也更人工。可村里人能嘗到甜味兒就很高興了,哪里嘗得出是蔗糖還是糖精?</br>
林大富原本沒當(dāng)真的,聽程遙遙這么一說,還真的考慮了下:“這個提議好!楊梅不用錢,糖精便宜!我記得食堂里還有一大包呢,就這么辦!”</br>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雀躍,萬萬沒想到程遙遙幾句話就給他們爭取來了楊梅汁的福利。</br>
一個男知青還高興道:“程諾諾煮的飯菜味道最好,煮的楊梅汁也一定比我的好喝。大家伙喝了身上有力氣,才好干活呢。”</br>
程諾諾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了。一天一大鍋楊梅汁,又要消耗幾滴靈泉水。她隔著衣服碰了碰玉佩,稍稍安下心來。只要程遙遙還在,她的靈泉就不會斷。</br>
說笑了一陣,支書忽然道:“我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們談。”</br>
“是分宿舍的事兒嗎?”程遙遙第一個發(fā)問。</br>
此時明月當(dāng)空,程遙遙比月色更皎潔,盈盈生光。林大富不由得語氣和緩:“宿舍的事兒等農(nóng)忙后提。我們今天是找沈晏和張曉楓的。”</br>
程遙遙失望地嘆口氣,跟眾人轉(zhuǎn)身離開時,大隊長又道:“小程同志,你也留下。”</br>
“???”程遙遙和韓茵面面相覷,這是鬧哪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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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三哥快受不了惹,遙遙你不要再給他補(b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