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去了黑市一趟。上海的黑市比臨安城的規模大許多, 兜售的商品也豐富許多。除了新鮮蔬菜，水果, 罐頭, 還有香腸, 臘肉, 許多罕見的蘇聯罐頭。</br>
程遙遙穿戴出眾，還有人上來兜售布料和錄音機。程父笑道：“遙遙想要？爸爸能弄到工業票，給你去商場買一臺。”</br>
程遙遙對錄音機不感興趣，道：“我想要冰箱。村里夏天好熱，都吃不到冰淇淋。”</br>
“冰箱？”程父驚訝了一下，道：“行, 爸爸想辦法弄一臺放在家里，等你回來就能在家吃上冰淇淋了。”</br>
程遙遙隨口道：“我是要帶回甜水村的。”</br>
程父哈哈笑起來：“孩子話。冰箱大老遠運過去多麻煩，等你回來了, 還要千里迢迢運回來不成？”</br>
程遙遙琢磨了一下, 她跟謝昭明年就考大學了, 冰箱放在村里也用不上多久。便把這個念頭拋開了，道：“爸爸，買點兒糟魚吧。”</br>
父女倆買了不少好東西, 臘肉, 黃花魚，干海帶，肉賣光了，就買了兩根大骨頭。經過老大昌的時候, 程父還買了一塊摜奶油。</br>
程父把東西都搶著提在手里，催促程遙遙：“遙遙快吃，你從小就最愛吃這個。”</br>
這年頭的奶油新鮮醇厚，入口即化，實打實的香甜濃郁，熱量爆炸。程遙遙早上吃了奶油面包又吃了生煎包，這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摜奶油。</br>
程父笑瞇瞇看著她吃，女兒這嬌氣挑食的模樣落在他眼里，也是十萬分的可愛。</br>
父女倆這么大包小包地走到家屬樓下，左鄰右舍都驚訝地圍觀著，紛紛跟程父打招呼：“程老師，今天過年啊？買這么多好吃的！”</br>
程父紅光滿面，嗓音都洪亮許多：“是我們家遙遙回來了！”</br>
那鄰居便明目張膽地打量著程遙遙，不免又是驚艷贊嘆：“噢喲，這是遙遙？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電影明星呢！”</br>
程遙遙打小兒就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坯子，當初她下鄉的時候，鄰居熟人們都在心中扼腕，這么個嬌嬌在鄉下能過得下去？</br>
沒想到，程遙遙這朵鮮花非但沒有凋零，反而越開越嬌艷。一顰一笑的神情，身上的穿戴打扮，仍然是那副嬌滴滴大小姐的做派。</br>
程遙遙對這些鄰居的印象很模糊了，只能隨著程父含笑跟人點頭致意，“張家姆媽”“王家姆媽”地亂叫一氣。程父知道自家女兒嬌氣，笑瞇瞇道：“遙遙才回來，累得很。改天叫她上門給你們拜年。”</br>
上海人的住宅相當緊張，一家七八口人擠在小兩居里是常有的事情。程家卻有一間三居室，廚房也算得上寬敞了。爐灶鍋具一應俱全，擺滿了各種調味料和空罐子，墻上掛著一串蒜和辣椒，灶臺上也是一層厚膩的油垢。窗臺上花盆里的薔薇花枯萎了，反倒是幾盆蔥蒜郁郁蔥蔥。</br>
程遙遙用手指抹了一下墻壁，纖細白嫩的指尖頓時出現一抹深褐色油垢。程遙遙嫌棄地皺了皺鼻子。</br>
程父挽起袖子，在廚房里忙活開來，道：“遙遙，廚房里臟，你快點出去，爸爸今天給你露一手。”</br>
程父的腿腳還沒好全，他是個相當講究風度的人，在外面的時候走路盡量維持著正常，這會兒走路就瘸得厲害。程遙遙看他額頭上冒著汗，在廚房里生疏地忙活的樣子，又是一陣難過。</br>
程遙遙靠在廚房門口，道：“魏淑娟她怎么不回來做飯？您經常自己做飯嗎？”</br>
“你這孩子，怎么能直呼魏阿姨的名字？”程父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魏阿姨娘家人來辦年貨，魏阿姨陪著出去了，也許就在外面吃了。”</br>
程遙遙更不高興了：“她們在外面吃，就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餓肚子啊？我回來的時候茶幾上還有隔夜的鹵味，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自己吃的飯？”</br>
程父不說話了，來回翻找：“那刨子哪兒去了？應該是放在這兒的……”</br>
程遙遙嘖了一聲，道：“您出去吧，這頓飯我來做。”</br>
程父驚訝道：“遙遙，你會做飯？”</br>
“您出去吧！”程遙遙把程父推出廚房，搶過圍裙給自己系上，拿起了菜刀。</br>
程父全程提心吊膽地站在廚房門口，絮絮叨叨：“遙遙，小心手！“</br>
“慢點慢點，別切到手，那菜刀很利的！”</br>
“油別濺出來，燙到會很疼的！要不還是爸爸來吧！”</br>
……</br>
程遙遙煩不勝煩，要不是看在那本小存折的面子上，都要吼人了。原主是不會做飯的，程遙遙只隨便炒了個土豆絲，一盤清蒸黃花魚，又煮了一碗番茄蛋花湯。</br>
兩菜一湯端上桌，香氣撲鼻，主食是飯館買的白面饅頭。這一桌飯菜簡單粗糙，發揮不出程遙遙三成的功力，也已經讓程父驚訝萬分。</br>
程遙遙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在程父碗里，道：“爸爸，吃呀。”</br>
程父回過神，把土豆絲送進嘴里，喉嚨堵得嘗不出味道來：“遙遙都會做飯了，爸爸還是第一次嘗到遙遙做的飯菜……”</br>
程遙遙舀了一碗湯放在程父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在鄉下什么都要會做嘛。不做就要餓肚子了。”</br>
程父頓時老淚縱橫。他家嬌滴滴的女兒，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在鄉下到底是吃了多少苦？</br>
“吃了許多苦”的程遙遙毫無察覺，眉眼間是一片赤誠的孺慕之情：“爸爸，這是我第一次做飯給你吃，你要都吃光才行。”</br>
程父推了下眼睛，借機擦拭了淚水，道：“好，爸爸都吃光！”</br>
這可是女兒第一次給自己做飯，程父當然要賣力地哄她高興，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還是其他，程父只覺得這些飯菜無比美味，父女倆人把一盤土豆絲和一條黃花魚吃得干干凈凈，番茄蛋黃湯也喝光了。</br>
程父放下湯碗，出了一頭汗，只覺得酣暢淋漓，連帶著精神也好了許多。這些日子他一直覺得疲倦，許多工作都沒有進展，現在忽然想到了一個新方案，立刻就想去單位跟同事們商量。</br>
程父搶著收拾了碗筷，看著在客廳里轉悠的女兒，幾番猶豫。</br>
還是程遙遙道：“爸爸，你看我干什么？”</br>
程父躑躅了一下：“遙遙，爸爸下午想去單位一趟……”</br>
“啊？都說好陪我去百貨商店了。”程遙遙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br>
程父心里頓時大為內疚，可靈感是一閃而過的，不抓住的話就要消失了：“是爸爸不好。爸爸盡快回來，行不行？”</br>
程遙遙扁著嘴：“那我自己一個人去買東西啊？人家過年的新衣服還沒買呢，我還想給你也做一件新大衣的。”</br>
程父明白過來，忙掏出自己的錢包和家里的糧本：“喏，乖女兒，這些都拿著，喜歡什么就買。爸爸就不用了，你給自己多買兩件新衣服。爸爸的乖女兒這么漂亮，不好好打扮多可惜！”</br>
拿到了！程遙遙施施然把糧本收好，掏出錢包里大半的錢和票據，轉嗔為喜：“爸爸，咱們家的年貨買了嗎？”</br>
程父道：“還沒有。”</br>
程遙遙驚訝道：“魏阿姨不是陪她娘家親戚去辦年貨了嗎？怎么咱們自己家的反而沒準備？”</br>
程父咳嗽了兩聲，沒回答。</br>
程遙遙點了點那些票據，自言自語：“怎么沒有糖票呀？我都好久沒吃到糖了，還想買兩斤大白兔奶糖呢。”</br>
程父心里忽然一陣不舒坦。魏淑英今天一大早熱熱鬧鬧陪娘家人去辦年貨，還從他這兒要走許多票據，自家的年貨卻是一點沒置辦。還害得他女兒想吃點糖果都沒了票。</br>
程父又聯想到這陣子魏淑英沒拿到糧本和大部分票據，給家里買菜都摳唆許多，這個月第一次買鹵味，還是為了招待她娘家人。</br>
程父越想越不得勁，只得哄程遙遙：“遙遙，爸爸下午去單位跟同事淘換點糖票，你等著，爸爸肯定讓你吃上奶糖，還有巧克力！”</br>
程遙遙懂事地道：“沒關系，我去黑市買好了，我在知青點的時候，常常去黑市買些柴米油鹽的。”</br>
程遙遙一派天真地說著自己在鄉下的事，惹得程父又是一陣心疼，忙叮囑：“黑市太亂了，沒有爸爸在的時候，你可不準一個人去！聽見了沒有？”</br>
“好吧好吧。”程遙遙把錢包還給程父，票據和錢塞進自己的小荷包里。</br>
程父走到門口換鞋時，程遙遙忽然問：”爸爸，家里好臟好亂，我要大掃除。”</br>
程父看了眼家里，是有些臟亂。道：“乖乖，你哪里干得來這些，等你魏阿姨回來收拾。”</br>
“不嘛！”程遙遙道，“我會收拾，我現在可會干活兒了！”</br>
程父被女兒這撒嬌語氣甜得眉開眼笑：“行，你可別累著了。”</br>
程遙遙又追到樓道里：“那些破爛報紙能不能丟掉啊？”</br>
程父這會兒精力充沛，滿腦子的工作方案，急著要走：“這是你的家，你愛怎么收拾怎么收拾，都聽你的！”</br>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程遙遙笑瞇瞇沖程父的背影擺擺手。程父前腳出了大門，程遙遙后腳就溜下樓，跑到不遠處一條弄堂口。</br>
一街之隔，這條弄堂的風貌與租界大相徑庭。弄堂里總是潮濕的，墻角洇著青苔，上空搭著橫七豎八的竹竿，晾著打滿補丁的衣物、床單和尿布。煤球和煤爐子擺在路邊，將原本就狹窄的弄堂堵得更窄。</br>
有一家門口堆滿著各種雜物，按照鋁皮紙皮和其他雜物分門別類，有條不紊地打包扎捆。好幾個孩子在門口玩，見到程遙遙沖他們笑，都看呆了。</br>
程遙遙笑道：“曾家阿婆在不在？我是……”</br>
一個大孩子轉頭沖屋子里叫：“阿婆！姆媽！科研樓的大美人來了！”</br>
程遙遙：“……”行吧，原來都認得她。</br>
屋里出來個六十來歲的阿婆，花白的頭發挽起來，一身洗得褪色的藍布褂子相當整潔。曾家阿婆瞇起渾濁的眼，上下打量程遙遙：“你找我做什么？”</br>
程遙遙莞爾一笑：“我找您還能做什么？”</br>
曾家阿婆狐疑道：“你有廢品賣？”</br>
程遙遙看了眼阿婆，道：“您一個人拿不動，得把您兒媳婦也叫來。”</br>
曾家婆媳倆是專門收購廢品的，出價比廢品收購站略低一點兒，可她們愿意上門收。附近的居民大多懶得專門為這點兒錢跑一趟，也是可憐她們兩個寡婦要照顧一群孩子，廢品都是賣給她們的。</br>
曾家婆媳倆跟著程遙遙回了家。路上曾家姆媽直嘀咕：“這種人家能有多少紙皮鐵皮能賣的？還要咱們倆拉著車來。”</br>
程遙遙打開門，邀請婆媳倆進屋。</br>
這么寬敞明亮的屋子，地上的瓷磚都是亮晶晶的，曾家婆媳倆小心翼翼踮著腳走進屋子。</br>
正忐忑，就見程遙遙隨手把柜子上幾個盒子掃在地上：“丟在地上的，都收走。”</br>
曾家姆媽一時激動：“這能收走？”</br>
曾家阿婆狠狠懟她一下，沖程遙遙道：“這些東西價格怎么算？”</br>
程遙遙盈盈一笑，抱著胳膊靠在柜子邊：“就按廢品的價算唄。不過有個要求——你們收完得幫我家里打掃干凈。”</br>
曾家阿婆斬釘截鐵：“沒問題！”</br>
曾家婆媳經驗老辣，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這家里有多少雜貨。這么大一堆東西，回去分一分再分門別類地轉手賣掉，她們能賺夠半個月的生活費！這年頭人工最賤，打掃一次屋子才賺幾毛錢啊？這個帳精明的曾家婆媳一下就算明白了。</br>
魏淑娟成年累月地攢著舊報紙舊紙皮，各種用不上又舍不得扔的東西滿滿當當地塞滿了這個三居室。程遙遙一路走一路扔，像只肆意撒潑的貓咪，把看不順眼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上，地上堆得都沒個下腳處了。</br>
曾家婆媳倆動作極其麻利，很快就把東西分門別類地規制好。只要是屬于后媽的東西全部不客氣地踩扁捆扎，翻到屬于程父的東西就挑出來放在桌上。</br>
曾家姆媽打開一個大口袋，有了新發現：”喲，這里頭都是好衣服啊！這些也不要？”</br>
曾家婆媳倆干了這么多年，從不貪人家小便宜，這才攢下了好口碑。她們發現了好衣服也沒偷偷昧下，而是告訴程遙遙。</br>
程遙遙一看，曾家姆媽從口袋里拿出一件八成新的呢子大衣，還有羊絨毛衣，被一些舊報紙壓在底下。不仔細檢查，自然就當成了不要的廢品。程遙遙嘖了一聲，娘家人剛來，這么好的衣服就被當成廢品塞口袋里了？</br>
程遙遙笑道：“曾家阿婆，曾家姆媽，幫我好好再搜一搜有什么好東西混在廢品里了。這些報紙都送你們。”</br>
曾家婆媳倆高興道：“哎！”</br>
兩人一頓翻找，又搜出兩雙皮鞋和一捆新布料，幾件男人衣服，幾樣擺件，還從一本舊筆記本里翻出一沓錢和票來，全部上交了。剩下的則全是雜物，光從廚房就掃出了幾十斤的空罐頭和其他廢品。幾樣又丑又劣質的家具也被程遙遙全部賣了。曾家的幾個孩子在樓下接應，用小推車來回運了好幾趟，才算把廢品全部運走。</br>
屋子里頓時空曠起來。曾家婆媳兩個都是利索干凈的人，拿著肥皂和刷子忙活了一下午，把程遙遙家收拾得干干凈凈。</br>
忙完這些，曾家婆媳倆擦著汗，心滿意足地走了。這一趟可賺了不少！</br>
整間屋子煥然一新。地磚一塵不染，墻壁也被擦出了原本的雪白底色，散發著一股肥皂的淡淡香味。這間屋子的布置與設計相當有格調，現在沒有了雜物和丑丑的家具，頓時又恢復了原本的面目。</br>
程遙遙坐在擦拭一新的皮沙發上，用細瓷杯子喝著茶，心中無比舒爽。</br>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本有趣的文：《我被偏執大佬寵成小仙女》</br>
簡介：一朝穿書，江歆瑤成了男頻小說里的連女配都不如的女主，后期更是直接黑化了，結局悲慘。</br>
為了活下去，也為了回原來的世界，她和男配女配們斗智斗勇，化身戲精和男主插科打諢，裝軟賣乖，堪稱一絕。</br>
只是這男主不太對，不是說他討厭女主嗎？這個前頭還冷著臉不說話，下一秒又又理論幫她虐渣打臉的是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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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江歆瑤不相信公主病是被寵出來的。</br>
可當她發現自己被寵成小仙女時，嚇壞了想跑卻被人逮住了。</br>
王子羨把她堵住，眉眼帶郁氣眼神危險，“要去哪里？不是說喜歡我嗎？想始亂終棄，門兒都沒有。”</br>
江歆瑤委屈咬唇，“所以我沒走門，我爬墻嘛……”</br>
王子羨：“……”</br>
他伸手壓在她耳側墻面，邪佞壞笑，“或者，我再給你個選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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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 40瓶；四七哈哈、孔劉阿加西老婆 20瓶；30137988 16瓶；隨便 15瓶；辣條辣條、may 10瓶；懶胖蟲 7瓶；平常心 5瓶；久存 3瓶；38702321、(?˙︶˙?)、多次青菜、雞蛋餅子少女、自由女神 1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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