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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小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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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章 小馬駒
    === 第002章小馬駒 ===
    楚洛醒了,子桂便喚了大夫來看。
    大夫見她終于退燒,心中方才舒了口氣,若是再燒下去,怕是人都要燒糊涂了。
    大夫重新開了方子,讓藥童照著藥方抓藥煎藥去。
    藥童煎好藥,端到稻香苑的東暖閣中,楚洛只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讓子桂在耳房中偷偷倒了。
    子桂不解,“東昌侯世子都走了,小姐這藥也當喝全了,連著病了好幾日,怕身子都拖累了。”
    楚洛溫和笑了笑,“東昌侯世子一來,我就病了,東昌侯世子一走,我的病就好了,你說祖母和侯夫人心中會不會有旁的計量?”
    子桂心中豁然開朗。
    楚洛繼續笑道,“傷寒雜癥拖個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眼下何必在這節骨眼兒上去觸祖母和侯夫人的霉頭?燒都退了,便無大礙了,也不急在這幾日。”
    子桂心中嘆道,早前是疏忽了。
    楚洛便又笑了笑,重新低眉翻看手中的書冊。
    侯夫人盼著給東昌侯世子納妾,早些替府中添丁。如今,她在侯夫人眼中,是個連倒春寒都會風寒發燒十余日未見好的人,侯夫人日后是不會再將納妾的心思放在她這里了。
    楚洛心底澄澈,卻未再向旁人道起。
    ……
    楚洛大病未愈,老夫人怕府中旁的姑娘也跟著染了風寒,只讓身邊的管事媽媽郭媽媽每日來看她一次,除此之外,也未讓府中旁的姑娘來探望。
    恰好東昌侯世子風波過去,楚洛也正好落得清凈,每日在房中翻翻帶來的醫書,心情放松了不少。
    聽聞這幾日,東昌侯得了幾匹小馬駒,借花獻佛,正好送與了建安侯府的幾個姑娘。
    一人一匹。
    東昌侯府內又有一個現成的馬場,世子夫人這幾日都帶著建安侯府的幾個姑娘在馬場內練習騎馬。
    世子夫人是侯夫人王氏的女兒譚云,早前嫁到了建安侯府做長房兒媳。
    建安侯府的爵位由長房承襲,府中的公子小姐,并著下人都循禮喚一聲“世子夫人”,而不是“大奶奶”。
    這次譚老夫人帶了家中的姑娘到東昌侯府做客,世子夫人也帶了兩歲的小世子一道回了東昌侯府,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東昌侯好騎射,世子夫人又是東昌侯唯一的女兒,自幼便是在馬背上長大的。
    世子夫人教建安侯府中的幾個姑娘練習騎馬,王氏則帶著小外孫在一旁看,共享天倫之樂。
    楚洛還病著,世子夫人未讓人來請。侯夫人怕楚洛一人在屋中悶著,便讓跟前的一等丫鬟蕓香送些打發時間的零嘴,書冊和小玩意兒去楚洛屋中。
    ……
    “六小姐,侯夫人苑中的蕓香姐姐來了。”丫鬟路寶撩起簾櫳,說笑聲透著簾櫳傳到屋中,路寶滿臉都是笑意。
    “見過六小姐。”蕓香一面福身行禮,一面讓人將東西抬進屋中來。
    楚洛坐在榻上,只披了一件單衣。
    蕓香隔著屏風給她行禮,“六小姐,世子夫人帶著侯府的幾位小姐在馬場騎馬,侯夫人怕六小姐悶在屋中,讓奴婢送了些零嘴,書冊和小玩意兒來屋中,給六小姐打發時間。”
    蕓香是侯夫人苑中的一等丫鬟,也是最干練利索的一個。
    侯夫人跟前不少事前都是交予蕓香去做的。
    楚洛莞爾,應了聲,“辛苦蕓香姑娘特意走一遭。”
    楚洛身側的子桂會意上前,塞了些碎銀子在蕓香手中。
    蕓香推辭一二,最后還是笑瞇瞇收下,又道,“奴婢不知六小姐喜好,先前找路寶姑娘打聽后備了些,若有不周全的,六小姐再讓路寶姑娘同奴婢說一聲,奴婢這就去備。”
    “有勞了。”楚洛沒有推辭,只是道了聲謝。
    簾櫳撩起,蕓香領了粗使的老媽子出了內屋。
    路寶去送。
    路寶折回的時候,子桂正齊了齊錢袋,低聲嘆了嘆,“這一趟來東昌侯府,前后花了不少銀子,所剩的積蓄不多了。”
    子桂是心疼方才給蕓香的那些碎銀子。
    楚洛寬慰道,“銀子散出去總是有用處的。蕓香是侯夫人跟前的丫鬟,她肯收,便是愿意幫襯,她若能幫襯,咱們能省不少麻煩。這銀子花得不心疼,花不出去才心疼……”
    子桂頷首,六小姐的意思她都明白。
    她不是心疼銀子,她是心疼自家小姐。
    小姐不似侯府中旁的姑娘得寵,老夫人和侯夫人平日里賞下來的東西本就不多,每月的例錢也就固定就這么些。這次來東昌侯府做客,四處都需要打點,比在侯府中還要吃緊些,若非二公子臨行前私下貼了些銀子給六小姐,交待說,出門在外不比家中多帶些銀子傍身總有用處,眼下還真有些捉襟見肘了。
    也虧得早前使了銀子打點過,東昌侯世子一事才提早知曉了風聲,避了過去。
    早前使銀子的去處還不是蕓香,蕓香應當比旁的丫鬟還要管用些。
    后來也真如楚洛所說的,使出去的銀子,過兩日便有了用處。
    這些自是后話。
    此時主仆三人言辭之間,聽苑外似是有嘈雜聲。楚洛和子桂,路寶都頓了頓,循聲望向窗外。
    如今在東昌侯府做客,臨近幾個苑落里住的都是建安侯府的女眷,眼下,應當都在馬場同世子夫人一道練習騎馬才是,這個時候是誰回了苑中?
    ……
    此時回苑中的不是旁人,正是建安侯世子。
    正月十五過后,新帝便率了百官前往文山春祭,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建安侯與建安侯世子奉詔隨行前往文山春祭。
    文山就在坊州境內,距離京中大約十余日路程。
    東昌侯府恰好也在坊州境內,所以建安侯便同老夫人商議好,由老夫人先帶府中女眷來東昌侯府,等祭天大典結束后,建安侯和世子再與東昌侯一道來東昌侯府。
    文山離東昌侯府約是大半日路程,但今日是祭天大典,怎么這時候人就回來了?
    老夫人意外。
    老夫人不怎么喜歡看騎馬,所以未去馬場,只在屋中看著佛經休息,建安侯世子直接來了苑中尋老夫人。
    建安侯世子屏退了屋中旁人,這才上前扶著老夫人在外閣間中的座位坐下,臉色稍微有些黯沉,“祖母,今日的祭天大典出事了。父親和叔父(東昌侯)有事留下,讓我先回侯府來同祖母說一聲,他們二人怕是這幾日都回不了東昌侯府了,讓祖母和表嬸先勿擔心。”
    越是這么說,老夫人心頭越是駭然,但老夫人的語氣卻還算鎮定,“祭天大典上怎么會出事?”
    屋中并無旁人,建安侯世子低聲道,“此事口風甚緊,父親透露得不多,也不讓我多打聽。宮中對外只說是陛下染了風寒重疾,今晨在祭天大典上昏倒了……”
    昏倒?
    老夫人倒吸一口涼氣。
    祭天大典上昏倒可不是小事!
    建安侯世子繼續道,“祖母知曉,風寒此事本身可大可小,最易拿來做文章,陛下此番是否真是風寒,尚還有待商榷。能將父親和叔父同時留下,這風寒之說定然是說辭。”
    老夫人不置可否,但心中清如明鏡。
    能讓建安侯和東昌侯如此噤聲,且忌諱的,不應當是風寒。
    建安侯世子又道,“今晨的祭天大典孫兒在外圍,不如父親和叔父清楚當時發生的事情,再多的細節,孫兒這里暫且都不知曉了。臨行年父親也有交待,在東昌侯府當如何便如何,不要多打聽便是了。”
    老夫人頷首,“你父親是對的。”
    能在祭天大典上出的事,決計不是小事。
    他們如今都在坊州,本就離文山近,不當打聽的,便都不應多打聽。
    禍從口出,他們與東昌侯府此時都當謹言慎行。
    老夫人告誡,“此事可說與你表嬸聽,但不可再說與府中旁人聽。人多口雜,此事勿要再節外生枝。”
    “祖母放心,孫兒知曉了。”建安侯世子應聲。
    老夫人一面頷首,一面沉聲嘆道,“我會讓郭媽媽看好府中幾個姐兒,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心思太多不是好事。”
    ******
    “六小姐,方才是世子來了苑中尋老夫人。”路寶打聽一圈回苑中,已是黃昏前后。
    世子?
    楚洛倒是意外。
    今日世子不是應當同侯爺一道參加祭天大典嗎?
    文山到坊州城中有半日路程,不應當回來這么早才是。
    “就世子一人嗎?侯爺和東昌侯一道回來了嗎?”楚洛又問。
    路寶搖頭,“只有世子一人。”
    楚洛頓了頓,朝路寶和子桂沉聲道,“不要再打聽了,就是府中旁的姑娘都在打聽,侯爺和世子的事我們也都不要再打聽了。”
    路寶和子桂木訥應好。
    祭天大典半途返回,侯爺和東昌侯都不在,多半是祭天大典出了問題……
    祭天大典上哪有小事?
    若真是出了事,祖母一定不喜歡府中的姑娘多打聽這些事情。
    楚洛淡淡垂眸,修長的羽睫眨了眨,看不出旁的情緒。
    ……
    翌日晨間,楚洛尚在洗漱,路寶撩起簾櫳入了屋內,“六小姐,九小姐來看你了。”
    楚瑤?
    楚洛笑了笑,剛放下毛巾,就見有道身影從簾櫳后鉆了出來,笑瞇瞇道,“六姐,我來看你了。”
    兩人都是二房庶出的女兒。
    楚洛的生母是洛姨娘,楚瑤的生母是陶姨娘。
    兩人年紀相差了六歲。
    二房只有一個嫡女楚媛,要年長楚洛好些歲,幾年前便嫁到了濱州做刺史兒媳。
    二房未出閣的女就剩了楚洛和楚瑤二人,楚瑤便自幼都喜歡跟在楚洛身后,兩人關系慣來親近。
    “我的病還未好全,祖母特意囑咐了你們別來看我,你怎么還敢偷偷來?就不怕祖母生氣?”
    二人都是庶女,在嫡庶分明的祖母心中,兩人本就比不得長房的楚嫣,和三房的楚靈,這個時候違背祖母的意思,楚洛是怕楚瑤吃虧。
    楚瑤道,“我想六姐了,便來看六姐唄。”
    楚瑤只有九歲,坐在小榻上腳還夠不著地面,兩只腳天真浪漫的蕩著,露出一雙早春燕歸的繡花鞋來,很是精致好看。
    陶姨娘的繡工慣來是府中最好的。
    這雙早春燕繡得栩栩如生。
    楚洛笑了笑,“再過幾日就好了……”
    言及此處,楚瑤又嘆道,“六姐你不在,她們把那只最瘦小的那只小馬駒留給了你,再怎么府中最小的都是楚眠,怎么輪不到六姐這里,這不是偏心嗎?”
    “我的馬?”楚洛倒是意外,倏然,又才想起東昌侯前幾日得了幾匹小馬駒,正好送與了建安侯府的幾個姑娘,一人一匹,她雖病著,未去馬場,小馬駒應當也是給她留著的。
    楚洛只笑了笑。
    楚眠是長房的庶女,是侯爺的女兒。
    鐘姨娘又是濮陽郡王送于侯爺的,鐘姨娘的女兒,祖母和世子夫人自然偏向些。
    更況且,府中都知曉祖母不喜歡她。
    楚洛心知肚明。
    因為心知肚明,所以并不計較,自尋苦惱。
    楚洛的目光還是在那雙早春燕歸的繡花鞋上,又聽楚瑤嘆道,“六姐,你病著,你的馬也病著,我房中的桂媽媽說,等回了京中,六姐你當去朝云寺拜一拜。”
    病了?楚洛目光微滯。
    ……
    黃昏剛過,落霞在輕塵中飛舞,夕陽的余暉灑在馬廄一旁,給空蕩蕩的馬廄鍍上了一層金暉。
    今日晌午過后,世子夫人帶了府中的姑娘去郊外遛馬,馬場這處,便只剩了那只留給楚洛的瘦小馬駒。
    春寒料峭過去,天氣又逐漸轉暖。
    楚洛只多披了件單薄的披風,身姿纖柔。
    馬廄里,那只瘦弱的小馬正臥在馬廄里,頭搭在背上,懨懨似是沒什么精神。
    聽見腳步聲,小馬駒的頭也沒抬起,直至確認這腳步聲是走向它的,馬頭才緩緩抬起,一雙眼睛幽幽得看向馬廄外的女子,目光似是微微怔了怔。
    “可是被旁人欺負了?”楚洛的眼睛很好看,夕陽下,似噙了一汪清泉,美目含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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