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芳帶著丫鬟仆婦站在屋門外,不知道婆婆跟郭琸在屋里說了些什么,但是想想也知道,是關于侯府的未來的。
郭氏跟唐姨娘斗了一輩子,對兩個庶子也恨屋及烏,看著不順眼的很,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侯府落在庶子手里。
偏偏現在鄭思遠死了,他又沒有兒子,按照禮法來說,這鎮西侯就得鄭思杰來當。
弟死兄及,律法上寫的明明白白,郭氏一個婦道人家,哪里能管得著宗法的事。
不過事在人為,要是鄭思遠有了子嗣,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傅清芳低頭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在心里想到,她籌劃這么久,總算是走到第二步棋了。
第一步棋,就是攔住鄭大,不讓鄭思遠假死的消息傳到郭氏耳朵里。
第二步棋,就是讓郭氏提出給鄭思遠過繼兒子,讓過繼來的兒子繼承侯府。
這也算不得什么難事,郭氏跟庶子不和,在庶子跟過繼來的孩子兩個選擇里,當然是選擇后者了。
就是郭氏沒有這么個想法,傅清芳也會說動她的。
理由嗎,要是鄭思杰繼承侯爺之位,那侯府就要易主了,郭氏這個老夫人,以后在侯府能有多少好日子過。要是過繼一個幾歲的孩子,侯府的當家人就還是郭氏,郭氏就還是侯府的老封君。
再說了,從小就養起來的孩子,也不怕養不熟。
過繼的人選,傅清芳也早就物色好了,就等著這一天呢。
不過傅清芳準備勸解郭氏的話沒用上,郭氏自己就提出過繼孩子了。
郭琸和郭氏在屋里沒有單獨待多久,也就一盞茶琸的功夫,郭琸就出來喊人了:“表弟妹,你進來一下。”
傅清芳低頭側身進了屋,郭氏還躺在床上,不過精神看上去你剛才好了些,看到她進來,郭氏招招手,說道:“清芳,過來。”
傅清芳快步走到郭氏的床邊,眼里含淚,喊道:“娘!”
郭氏的眼淚本來已經止住了,傅清芳這一喊,把郭氏的眼淚又給勾出來了。
“清芳,我們娘倆怎么這么命苦啊!思遠什么都不管了,撇下我們娘兩個就這樣去了啊!”
“娘啊,咱們兩個命苦啊,”傅清芳手拿帕子掩著面哭道:“娘,是我不中用啊,沒給思遠留下一兒半女的,要是有個孩子,咱們娘兩個也好有個奔頭啊。現在思遠沒了,咱們兩個女人無依無靠的,以后可怎么過日子啊。”
傅清芳這一哭,郭氏心里更是悲痛,兒子要是有個子嗣,這偌大的家業也不至于落到別人手里。
這樣一想,郭氏又把傅清芳給恨上了,要不是娶這么個不下蛋的母雞進門,思遠現在恐怕早就兒女成群了。
勛貴人家里,像思遠這個年紀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偏偏這個傅氏這么有本事,勾的兒子一心一意的對她,甚至許下了三十無子才會納妾的誓言。
現在兒子去了,又沒留下個血脈,這侯爺之位只能給了別人了。
郭氏想到這里,在心里又重重嘆了口氣,現在兒子已經沒了,她再怎么恨這個兒媳婦,又有什么用呢,眼下要過繼孩子,傅氏還有用呢。
“清芳,現在思遠已經沒了,咱們的日子還是得過,”郭氏臉上的表情悲痛欲絕:“現在這里沒有別人,你也說說,咱們到底該怎么做。”
“一切但憑娘做主。”
郭氏跟郭琸交換了一個眼神,擦了擦臉上的淚,說道:“清芳,思遠沒了,這爵位和家產恐怕都得落到大房手里,這以后大房在府里當家,我這個老婆子怎么說也是老大的娘,是受不了什么氣的。可是清芳你,一個沒了丈夫的前侯爺夫人,日子可怎么過啊!”
傅清芳配合的抖了抖身體,哭道:“娘,我父母皆亡又沒個什么兄弟姐妹,家里只有一個過繼的堂兄,平日里雖然親厚,可到底不是血脈至親,以后娘家回不去,婆家也容不下,我也只能落發出家了。娘啊,我這命怎么這么苦啊!思遠,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就拋下我去了呢。”
傅清芳哭的厲害,郭琸在一旁說道:“表弟妹,你先不要哭了,先聽姑媽說。”
郭氏也說道:“清芳,我是這樣想的,思遠雖然沒有子嗣,但是能過繼個孩子啊,既然過繼了,那孩子就是思遠的兒子,繼承侯府也是理所當然的。過繼的孩子選年紀小的,也不怕會養不熟。”
傅清芳把帕子從臉上移開,驚訝地張了張嘴,說道:“娘,這要是能過繼一個孩子,當然是好的,可就怕大房和三房不同意啊。”
郭氏說道:“要是這是陛下的意思,他們即使不同意又能怎么樣。”
這倒也是,要是天底下最有權力的人都同意了郭氏的做法,其他人又有什么資格置喙呢。
至于皇帝會不會同意,傅清芳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就知道,皇帝一定會同意的。
鄭思杰和一個過繼來的孩子,誰繼承鎮西侯府對皇帝更有利,這不是明擺著嗎。
要說鄭思杰繼承侯府,那皇帝收回鎮西侯府的兵權就得費些力氣,但要是一個孩子繼承這個爵位,那皇帝收回兵權就好辦的多了。
傅清芳低下頭想了想是,說道:“娘,既然要過繼,那不如從族里選父母雙亡的,這樣以后也能少生事端。”
郭氏:“我也是這樣想的。”
“娘,咱們干脆過繼兩個孩子算了。”
“過繼兩個?”
傅清芳點點頭,說道:“咱們侯府又不缺那一口吃的,過繼兩個孩子不是更保險,孩子之間也能互相做個伴。”
郭氏瞬間就明白了傅清芳的意思,要是過繼一個,孩子恃寵而驕,怕是不好管教,兩個孩子的話,更好拿捏。
郭氏點頭道:“清芳你說的對,既然要過繼,那就過繼兩個,不說兩個了就是十個八個的,咱們侯府也養得起。”
事不宜遲,鄭思遠都已經出事了,鄭思杰在一旁虎視眈眈,遲則生變,還是趕緊把這事給定下來。
這人心里想什么就愛來什么,婆媳兩個剛商定好了,錢嬤嬤就在外面通報:“老太太,夫人,表少爺,大爺和三爺來探望老夫人了。”
郭氏看了一眼門外,低聲說道:“清芳,你把他們打發走吧,等過了晌午咱們就進宮。”
傅清芳點點頭,起身朝外走去,大房和三房的人已經在院子里等著了。
見到她出來,魏氏就上前一步,問道:“清芳,老夫人到底怎么了,我這一聽說老夫人暈倒了,趕緊把大爺和老三從衙門里給喊了回來,立馬就趕過來了。老夫人怎么樣,沒什么事吧?”
傅清芳的臉是慘白著的,眼睛明顯剛哭過,現在還紅著:“嫂子,娘沒事,就是,就是......”
話說到一半,傅清芳嗚嗚哭了起來。
魏氏和許氏趕緊上前:“清芳,這到底是怎么了?”
“嫂子,你先別哭啊,有話慢慢說。”
鄭思杰和鄭思良也在離傅清芳遠些的地方勸解,傅清芳這才慢慢止住眼淚,說道:“剛才表兄過來了,說是侯爺的事情已經打聽請出來,侯爺是真的,真的去了。娘悲痛之下暈了過去,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是太過悲痛所致,現在娘剛剛睡下,表兄在里面陪著呢。”
傅清芳說完,又拿帕子去拭淚。
鄭思杰在一旁嘆了口氣,說道:“我把二弟的消息帶回來,老太太還不信。”
傅清芳說道:“娘只是一直心存希望而已,表兄過來跟娘說侯爺的名字就在陣亡將士的第一位,由不得娘不相信了,娘才暈過去的。”
郭琸從屋里出來,看到院子里站了一圈人,眉頭皺了皺,問道:“都站在這里干什么,姑母正在休息,別吵到她老人家了。”
鄭思杰鄭思良與郭琸見了禮,鄭思杰又問道:“老夫人現在怎么樣了?”
“姑母已經睡下了,有什么事去前院說。”
鄭思杰鄭思良說是來看郭氏的,不如說是來打探消息的,剛分在前廳坐下,鄭思良久迫不及待地問道:“二嫂,現在二哥已經不在了,大軍馬上就要回京了,二哥的身后事也該操持起來了。”
他這話一出,廳里就霎時寂靜起來了。
這鄭思良平時雖然大大咧咧沒什么心機的樣子,可也是個侯府子弟,平日里的言談舉止看起來也是那么回事,今天這話說的,倒是十分不合規矩了。
就像他多么盼著鄭思遠死似的。
傅清芳不待別人說話,就捂著帕子哭了起來:“侯爺啊,你怎么這么狠心啊,拋下我就這么走了。你都沒給我留下個孩子,讓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她這一哭,郭琸立即就說道:“三表弟,不是我說你,這思遠剛走,表弟妹正是難受的時候,你又說起這個,不是往她心口上戳刀子嗎。這表弟的身后事是要辦,可是到底要怎么辦,還是得等姑母醒了,有她來拿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