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與傅清芳對視一眼,傅清芳又開始落淚了。
她這一哭,郭氏就有些心煩,這個兒媳婦平日里看起來挺靠譜的,這一遇上事,怎么就變得不中用了。
郭氏咳嗽一聲,說道:“我這身體不算舒服,就不見他們了,讓他們先回去吧。”
這是不想見兩個庶子了。
傅清芳怎么可能讓她如愿,在一旁說道:“娘,即使今天不見他們,明天也是要見的,還不如讓大哥和三弟進來,聽聽他們怎么說。”
她的話說完,屋里就陷入了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郭氏才嘆了口氣,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傅氏說的對,即使今日不見,以后也是要見的。
丫鬟傳下話去,不多時,鄭思杰與鄭思良便一前一后的進來了,他們的妻子也跟在后面一同進來了。
四人先是給郭氏行了禮,郭氏抬手讓他們起來了,不等鄭思杰說些什么,郭氏就先說道:“這里地方小,我也呆不慣,還是先回我自己的院子。”
郭氏發了話,傅清芳自然要遵從,她把郭氏扶起來,魏氏也趕緊上前,扶住了郭氏的另一邊胳膊。
這里到郭氏居住的寶樂堂有不小的一段距離,傅清芳要讓人抬了坐轎來,郭氏擺擺手:“我這身子骨還行,走這一段路算不得什么。”
一路上郭氏不說話,傅清芳不時抹抹眼淚,也不開口,魏氏是個會看眼色的,自然不會吭聲。
鄭思杰與鄭思良兄弟兩個,此時也不大好開口,許氏平日里是個嘴利的,這會兒難得的有了眼色,也不肯說話了。
這么一段路走下來,六個主子無數的下人,除了腳步聲衣物摩擦聲,竟然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到了寶樂堂,郭氏在主位上坐下,傅清芳坐了郭氏右手第一位,魏氏緊挨著她坐下,魏氏旁邊就是許氏。
鄭思杰與鄭思良兄弟兩個坐在對面,傅清芳抬眼看去,鄭思杰倒是滿臉憂色,鄭思良雖然也臉帶憂慮,可眼里的喜色卻怎么遮也遮不住。
鄭思良上面有兩個兄長,嫡出的二哥又即為優秀,他就被養的有些廢了,心里有什么事都掛在臉上。
現在鄭思遠剛出事,他就迫不及待的高興上了。
郭氏先開口了,說道:“老大,思遠在邊關出了事,現在生死不知,你是他大哥,我跟你弟媳都是女人,根本就出不了遠門,你派人去邊關走一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兒子出事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大房和三房已經知道了,她捂也捂不住了,還不如正大光明的讓大房派人去查看。
畢竟即使她不讓大房和三房派人去,他們背地里肯定也會派人去的。
郭氏吩咐了,鄭思杰趕緊起身答應了:“老夫人,不如就讓我親自去邊關一趟,派別人去我不放心。”
郭氏哪里能讓他親自去,聲音里帶了哽咽:“思遠已經出事了,我怎么還能讓你也去邊關呢,你要是再出點什么事,我豈不是要活活心疼死。”
鄭思杰垂下眼簾,掩飾住眼里的精光,說道:“那兒子這就去安排。”
郭氏擺擺手,說道:“去吧,思良你也去幫著你大哥。”
鄭思良沒想到還有他的事,郭氏這一吩咐,他第一時間先看了他大哥的眼色。
見到大哥沒什么異議,鄭思良才躬身:“是,老夫人。”
郭氏又吩咐:“你們也都該干嘛去干嘛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老太太發話了,傅清芳自然得遵從了,她跟魏氏許氏一起退了出來。
魏氏是個有成算的,即使心里想的再多也不會上前來問,許氏就不一樣了,她心里盛不住事,一出寶樂堂,就緊走兩步追上傅清芳,問道:“二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正在家里繡花呢,突然就聽到消息說侯爺出事了,我這也沒聽清楚,侯爺到底是怎么了?”
魏氏本來走在傅清芳后頭,此時聽到許氏如此問,也緊走兩步趕了上來,憂心忡忡地問問道:“清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問完就低下頭去,眼睛的余光卻緊緊盯著傅清芳。
不管平日里多厲害的女人,乍一聽到自己的丈夫出了事,肯定是慌亂的,尤其鄭思遠與傅清芳還伉儷情深,傅清芳以前再怎么精明,此時肯定也會方寸大亂的。
要是傅清芳的表情不好,就說明鄭思遠肯定兇多吉少了。
傅清芳怎么會不知道這兩人心里再想些什么,她的神情不變,說道:“侯爺追擊西夷的時候和大隊人馬走散了,現在還沒找到呢。”
至于鄭思遠落下山崖和只找到野獸撕碎的衣服,傅清芳沒說。
不過她相信,即使她不說,魏氏和許氏也已經知道了。
果不其然,許氏嘴快道:“不是說侯爺墜下懸崖了,蹤影全無了嗎?”
她一說完就知道自己嘴太快了,這事人家傅清芳都還沒說呢,她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許氏只能尷尬的笑笑:“我也是聽侯府的下人們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傅清芳停下腳步,問道:“三弟妹,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呢?”
許氏無話可說了,只能拿眼睛瞅了瞅魏氏,向她求救。
魏氏在一旁趕緊說道:“清芳,你不要跟三弟妹一般見識,她心直口快說話不過腦子,她也是關心則亂,擔憂侯爺。”
許氏趕緊說道:“是啊是啊,我也是太擔憂侯爺了。”
傅清芳幽幽看著許氏,再次開口問道:“三弟妹,你說侯爺會不會有事呢?”
這個問題,許氏能說有嗎。
她趕緊說道:“不會的,侯爺吉人自有天相,有咱們侯府的列祖列宗保佑,一定不會有事的。”
傅清芳竟然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說道:“三弟妹說得對,侯爺一定不會有事的。”
自己的丈夫現在生死不明,傅請芳卻還能真心實意的笑的出來,魏氏和許氏都覺得她可是是受的刺激太大,有些神志不清了。
其實傅清芳哪里是神志不清,她的笑是真心的,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魏氏和許氏還想多陪著傅清芳一會兒,好多打聽些消息,傅清芳幽幽說道:“大嫂和三弟妹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現在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就不多留你們了。”
她都這樣說了了,魏氏和許氏還能說什么,又對傅清芳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相攜離開了。
她們剛走,郭氏那里又傳話來了,讓傅清芳再去一趟。
不管平日里兩個人是多么的面和心不和,現在真心盼望著著鄭思遠回來的,也就只有她們兩個了。
郭氏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吧。
只不過跟郭氏和外人想的不一樣,傅清芳其實是非常不想鄭思遠回來的。
奈何墜崖失蹤都是鄭思遠一手安排的,他現在什么事都沒有的躲在僻靜地方呢。
傅清芳在心里嘆氣,她是個女人家出不了遠門,要是她是個男人,此時早就去了邊關,把鄭思遠的假死變成真死了。
偌大的廳堂里,只有郭氏和她的心腹嬤嬤錢嬤嬤在。
見到傅清芳來,郭氏指了指椅子,說道:“你坐。”
傅清芳都有些受寵若驚了,自從鄭思遠發誓三十無子才肯納妾之后,郭氏就從來沒有對她這么和顏悅色的說過話了。
“娘,你說咱們怎么辦呢?”傅清芳不由得掩面低泣。
郭氏本來剛從兒子失蹤的消息里緩過來,想找兒媳婦商量到底該怎么辦,誰知道傅清芳來了就哭,哭的她心煩不已。
“哭什么哭,”郭氏喝道:“還沒找到思遠的尸體呢,現在他只是失蹤,說不定現在思遠已經回到大營了,等兩天他回來的信兒就到了京城呢。”
傅清芳趕緊止住哭聲,點了點頭。
郭氏又說道:“我已經派人去齊國公府請郭琸過來了,咱們都是女人,困在內宅里出不去,家里的人又各懷鬼胎信不得,也只有琸兒能幫上忙了。”
郭氏出身齊國公府,乃是齊國公的嫡幼女,現在齊國公府的當家人是一等將軍郭琸。
傅清芳點頭,聲音里還帶了點濕意:“我的娘家都是文人,邊關的事業插不上手,侯爺的事只能仰仗表兄了。”
郭琸來的很快,他們兩家除了秦晉之好還是政治同盟,要是鄭思遠出了事,鎮西侯的爵位就得易主,郭家和鄭家的同盟就得被打破了。
聽郭氏講完事情的經過,郭琸說道:“姑母,表弟的事情就抱在我的身上了,我即刻就安排人去邊關,一定會打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清芳趕緊起來給郭琸行了個禮:“多謝表兄了。”
鄭思遠現在下落不明,傅清芳推了所有的應酬,每日里在家中的小佛堂磕頭念經,求菩薩保佑丈夫能早日歸來。
傅清芳的表面功夫做的一向很好,很快整個長寧城就都知道了鎮西侯夫人擔憂丈夫,不吃不喝為丈夫祈福的舉動。
因為鄭思遠失蹤,郭氏對傅清芳總算不那么苛刻了,晨昏定省的時候,郭氏也不總是陰陽怪氣的對著傅清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