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宴后的我在廚房燒火,軍營的伙夫都知道這是我多年出征前的習慣,今夜雖不出征,但廣陵王的到來勢必會給王軍增添麻煩,心有擔憂,趁微醺之意便在這里添柴燒火靜思。
見時宜躲在簾外有意躲閃我的視線,似有猶豫不定的事情,便問道:“在那兒躲著干什么?”
“弟子來請罪!”聽著她回答著,卻不見進來,便喊她先過來坐。
她鼓足勇氣進來端坐在小凳子上,我便一本正經地像詢問孩子似的問道:“你有什么罪呀?”
她乖巧地自責道:“弟子明知軍規嚴明,卻沒有攔住廣陵王?!?br/>
我輕了聲音柔和地反問道:“他是王,你是臣子之女,怎么攔???”
“不過你能在軍營里和我們一起過一個生辰,我們都很高興?!币娝K于可抬起頭來,我便說出心中所想。這一段時間還是頭一次和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談心,心中無比喜悅,看著她欣喜的笑容,我竟一時失神。
恍惚中自己曉得剛剛失神了,便倒了一碗酒,捏了幾?;ń贩胚M去,遞給時宜:“來,花椒酒!”
她接過去說:“只有我喝,師父不喝嗎?”突然想起與她一起守歲的那個夜晚,我帶她第一次喝花椒酒的情景,想到她第一次喝酒時囧囧的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了淺笑:“好,我陪你?!?br/>
“屠蘇辭舊,花椒迎新。提前過年啦!”與她碰杯時感覺無比的溫暖,見她并沒有直接喝下,本以為她是怕醉,她卻搖頭示意不是,然后閉上眼睛許愿。本王從不信這些,只求她開心如愿就好。
時宜喝完一碗花椒酒,竟自滿上,我錯愕地看著她,心想這長大一歲,酒量也竟見長,我笑了笑也只好陪著,總把她當成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可當她再次趴在我腿上睡著時,真覺得她已經長大了,不知道她在身邊還能陪我多久,廣陵王的到來,讓我更害怕這一天過早的來臨。
抱她回去,看著沉魚落雁般溫婉的她繾卷在懷里,真想回營帳的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把她放在床上時,她抓住我的衣領,夢中囈語問捷報呢?為什么兩個月了還沒有捷報,六鎮在哪兒?如果師父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原來這些年她獨自在府里的日子就是這樣過的,心似錐扎,但為了她以后的路走的更堅強,我也只能狠心的回答:六鎮在北,西州以北,如果他死了不希望你去找,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見她緩緩睜開烏黑的明眸,聲音已微帶哽咽:“為什么不讓我找你?”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你一直沒睡?”本以為趁她睡著,說清楚了她便不會傷心,話已至此,也只能解釋清楚:“人死了留下的一切都是空的,即便你找到了,見到了,除了傷心,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她已眼含淚花,我不能再看著她,便給她蓋好被子讓她睡下,然后轉身出了營帳。
牽??椗b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望著星辰久久不能回神,先帝一道密旨把漼家和南辰王府劃在了銀河兩端,舅舅辜負了漼四娘,我又怎能害時宜一生?
與士兵們烤火團坐,問他們是否家有妻兒,同為征戰四方的男兒,均不敢娶,也未曾有敢嫁的女子。
時宜,我為王軍主帥,受軍中將士愛戴,四方征戰,立誓護百姓安居樂業,已注定一生流離,又怎可對你有承諾?如若有一日,戰死沙場,只是不想給你徒增傷心罷了?!吧诨昱c,心愉于側”對于本王來說太過奢侈,我只能把你放在心上,護你一生安好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