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箏終究沒有和徐川好好道別。她也不太清楚徐川到底是如何與徐舟解釋的,當她晃過神,就回到了莊園。
只有她與顧景的莊園。
像是已經完成了心愿,唐箏這些天活潑了好多,也生動了許多。她時常坐在那個秋千上,眺望遠方,或者與顧景逗鬧,一切都變成了顧景所期望的樣子。
6月6日。
唐箏今天突然說想吃餃子,顧景也沒有拒絕,他摸了摸唐箏的頭:“怎么突然饞這個了?”
唐箏淺笑:“我想吃嘛,你知道的,15歲冬天之后我都沒有吃過餃子啦。”
其實餃子是顧景的禁忌,是他這些年盡力避免的東西。因為唐箏就是在15歲除夕那年,跟顧景包餃子的時候突然病發,接下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唐箏終日終日在暗無天日的莊園中,兩年多的病痛始終籠罩在她的身上,揮散不開,也讓顧景備受折磨。
而如今唐箏已然康復,顧景覺得這沒什么顧忌的了,所以他甚至親自準備包餃子的材料。
“阿景,你包的餃子好難看,哈哈哈~”
唐箏看著顧景包的歪七扭八的餃子,不禁笑了出來,“阿景原來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呀~”
顧景只是無奈地、寵溺地點了點唐箏的鼻子:“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會呢。”
唐箏捂著自己的鼻子,像是有些不滿,她輕輕地瞪了一下顧景,然后嬌嗔:“但對我而言,阿景就是無所不能呀。”
確實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用其極地狩獵玫瑰。
6月7日。
今天唐箏突然想放風箏。這兩天唐箏確實意外的比以前活潑很多,因為她甚至會向顧景撒嬌。
“好不好嘛?~”
要是以前,唐箏是絕不可能這么撒嬌的。她只會靜默地坐在秋千上或是窗邊的椅子上,一個人孤獨地眺望遠方。
誰能拒絕撒嬌的唐箏呢?便是她單單看著你,都會覺得無比滿足,一個小小的要求更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更何況她撒嬌呢?
根本、根本就不可能拒絕的嘛。
這次還是唐箏和顧景一起制作風箏,他們一起在風箏上作畫。顧景畫了一朵綻放的玫瑰。
顧景的畫技很好,甚至可以看出玫瑰的支脈,上面有清透的朝露,有蒼綠的葉子,但唯獨沒有刺與根。毫無疑問,這是一朵毫無攻擊性的家養玫瑰。
“像你。”顧景對著唐箏笑道。
唐箏則是在風箏上畫了只蝴蝶,蝴蝶在玫瑰上盤旋,好像在采擷花蜜。她抬起頭,狡黠地看著顧景,眨了眨眼睛:“這是你~”WwW.ΧLwEй.coΜ
顧景看著風箏上的畫,蝴蝶與花緊緊依偎在一起,就像他們兩個人一樣,永遠都不會分離,相濡以沫,一直到世界盡頭。他整個人都要沉溺在幸福中去了,以至于都沒有發現蝴蝶的一截翅膀是斷的。
顧景和唐箏一起放飛風箏。六月是個放風箏的好時候,更何況今天的天氣也很好,風比較大,風箏可以很輕易地飛向天空中。
看著天上愈飛愈高的風箏,唐箏突然嘆了一口氣:“阿景,你說風箏是不是想掙脫我手中的這個線,自由自在地在空中翱翔呢?”
“可是,沒有線,它會被毀壞,或是落到地上。”
顧景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唐箏笑:“可是,我想,它應該向往更自由的天空。”
說完她直接扯斷了手中的風箏線,風箏線很堅韌,也不知道唐箏用了多大力氣,只見她手上瞬間有一道紅痕,接著鮮血就從那傷口中涌了出來。唐箏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她直接放飛了手中的風箏,風很大,風箏直接隨著風飄向天穹。
“像我一樣。”
顧景始料未及,他突然愣住了,就這樣看著唐箏近乎自虐地放飛風箏,鮮血汩汩地從她的手心上流出。然后他看到了唐箏的嘴唇瞬間蒼白,身體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頻率抖動,像極了之前病發的狀態。唐箏在這一瞬間幾乎都要站不穩,她踉蹌了兩步,捂住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
唐箏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景,顧景也不知道那個眼神是什么樣的,恨?失望?還是……平靜的如同最幽深的湖水,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顧景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冰冷了下來,之前所有的虛假甜蜜全都化為了泡影,化作了此時在他懷里一動不動的唐箏。
顧景幾乎是無意識地將唐箏抱進臥室,像個木偶一樣緊急聯系醫生,一夜未眠。
6月8日。
唐箏的手抖了抖。
顧景看到了這個,好像才從痛苦中掙脫出來,他想馬上就去找醫生,但發現自己的身體因為長久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麻木。
于是他想喊醫生過來,卻發現唐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蒼白著臉對著他搖了搖頭。她啞著嗓子,幾乎都沒有什么力氣說話了。
“阿景……”
顧景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他一向是極為堅強的,就是兩年前唐箏突然昏倒都沒有如此狼狽。因為這次顧景有預感,唐箏可能真的會死了。他緊緊握住唐箏的手,像是握住了在自己心上最后的一根稻草,他顫抖著聲音、哽咽著、像是誓言一樣,對著唐箏說:“別怕,別怕,我一定會救你,一定。”
“沒用的,阿景,我知道,我都知道。”
唐箏在床上,也沒有什么力氣轉過頭看顧景。她的眼淚直直的通過眼尾流到耳朵上,浸濕了枕頭。
“聽我說……”
唐箏似乎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她緩了一段時間,才接著對顧景說:“其實我有一件事很久都沒有告訴過你,我……”
她努力扯出一個微笑。
“我其實很討厭阿景把我關在這里。”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可是,我喜歡阿景啊,我一直喜歡阿景。”
她似乎還想說什么,卻發現聲道再也無法發出聲音。顧景再也忍不住了,他將她抱起,唐箏用盡全身的力氣湊近他。
于是顧景聽見了唐箏幾乎要消失的氣音。
“我不怪你。”
顧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