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努力睜著眼,即便雙眼被水刺激得刺痛也堅決忍受。但就這樣他也只能隱約看見池底一半都堆積了廢料桶,另一半則是一片平坦的池底。
池底并不干凈,覆蓋著一層厚度均勻、柔和細膩的沉積物,偶爾可見嵌在其中的各種不知是什么的垃圾。
四周都非常熱,尤其是接近廢料桶的地方。兩人懸浮在水中,就像是快要因為內(nèi)部沸騰而膨脹起來,馬上就要忍不住浮上去的餃子。
孟飛開啟了微操。視覺的敏銳提高了很多倍。現(xiàn)在他能在這極為昏暗的環(huán)境中,根據(jù)水中細若塵埃的漂浮物,精確地看到水的流向。一副極為震撼的景象展現(xiàn)了出來。
堆積的廢料桶如同一堆燃燒的柴火。滾燙的水流就像樹木變成了火焰直燎夜空。遙遠的水面上,一個個熱流的漩渦,透映著已模糊的燈光,盤旋出許多螺旋的形狀,美如梵高眼中的夜空。
跟隨著另一股水流的方向,他將目光下移,看到一股股微弱的水流,從四面八方悄悄涌來,進入池底中間的地下。
孟飛游了過去,果然下面是一塊大概半個平方米的金屬柵欄板。柵欄的下方就是黑漆漆的出水孔。
一根撬棍丟在柵欄旁邊的縫隙里,被黑暗很好地掩藏著。看起來是有人柵欄板撬開,然后丟掉撬棍鉆了進去,自己從里邊又把柵欄蓋上了。
孟飛把撬棍拿在手里。這東西不到一米長,一頭是扁的,稍微有點彎曲,即便在水下也是沉甸甸的,不管是用來敲頭還是捅脖子都是非常趁手的武器。
他用撬棍把柵欄撬開掀起,下面露出的出水通道是方形的,足夠一人爬著進入,其中甚至有供人攀爬的扶手。估計這通道本來就是為方便人員維護設(shè)計的。
孟飛對段宇招了招手讓他過來,然后指了指通道里邊,示意他下去。段宇連連搖頭。孟飛搖了搖手中的撬棍,做了個敲頭的姿勢,表示你放心勇往直前,我在后邊拿棍子保護你。
自從滿懷壯志進入了昴外,段宇就一直沒有再拾起過希望,直到再次遇見孟飛這個和他一樣有著青芒人特征的“老鄉(xiāng)”,他才再次有了活著回去的憧憬。
他抬頭望一眼遠遠的水面,再低頭看看腳下黑不見底的深淵,和身旁拿著鐵棍的同伴。是后退等死,還是殺出深淵呢?
雖然字?jǐn)?shù)略多,實際上他也就猶豫了不到兩秒鐘。伴隨著越來越激烈的心跳聲,他義無反顧地鉆了進去。
外面還有一絲光,里邊可真是一片漆黑。水的浮力托著他,類似于失重。通路不是直的。一會左拐,一會右拐。但他已分不清上下左右,唯一實質(zhì)的區(qū)別是前進和后退。
眼前永遠是一堵無限厚的黑墻。但他的手觸及之處,實在的黑暗就像被啃掉的奶酪一樣變成虛空。順著黑暗的虛空,他在恐慌中往絕望深淵的深處挺進。
沒有光,沒有氧氣,看不到未來。前面也許根本沒有出路。也是刀山火海,也許是萬丈深淵。種種恐怖縈繞的他的心頭,唯有時光堅定不移地流逝。
“五分鐘,我只能憋氣五分鐘,這次死定了!”
探索著這條明顯不止五分鐘的路,他感覺著每一個腦細胞都在逐漸死亡。
但實際上他對時間的感覺是不準(zhǔn)確的。孟飛開啟微操之后精確地記錄著時間。從觸碰池底到現(xiàn)在也就過去一分半鐘。再加上他們潛到水底的耗時,總共也才兩分鐘。
當(dāng)前方第一縷光芒出現(xiàn),孟飛心中已經(jīng)大為振奮。這說明他趕上了時間,殺手還在這里并沒有逃出去!他操起撬棍往前捅了捅,示意段宇加速。
段宇根本看不見那一縷極為細微的光芒。但孟飛的動作還是給了他極大的激勵。他雙腳一蹬,然后像魚尾那樣擺動,迅速往前鉆了過去。孟飛也在后面緊緊跟著。
前方的區(qū)域?qū)γ巷w來說豁然開朗。通道忽然變寬,再往前是一排細密的濾網(wǎng),濾網(wǎng)上粘滿了厚厚的泥垢。
這些濾網(wǎng)并不是金屬材質(zhì)的。孟飛摸了一把,感覺是某種尼龍纖維的材質(zhì)。網(wǎng)被人用某種利器剪開或者割開了,上面有一個巨大的破洞。
他把已經(jīng)亂了方向正在胡亂掙扎的段宇拉了過來,往破洞中塞了進去,然后自己緊緊跟在后面。就現(xiàn)在,也才過去兩分半鐘。
段宇這是終于意識到了老大的英明,不由得感慨,這一次自己終于沒有跟錯人!因為他被塞過濾網(wǎng)之后,終于看到了微弱的光。他感覺到了希望之火!
有光就有人。這肯定不是某種機器發(fā)出的光。因為這微光它在晃動,就像風(fēng)中的燭火在挑逗著生存的希望。它肯定是附著在某個活著的生物上晃動。
他立刻就忘記了所有的危險,也忘記了憋氣隨時能達到自己的極限,就像一條奔命的泥鰍一樣,急速地往任何能鉆的孔洞中鉆去。
孟飛不得不追上去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提醒他小心謹(jǐn)慎,保持安靜。
被一個伸出來的、類似水表的鐵玩意兒正撞頭頂之后,段宇感覺頭頂正中似乎打開了一個天窗,某種腥臭的東西順?biāo)鞒觯@進了自己的鼻子和口腔。
但他用手一摸,又發(fā)現(xiàn)頭頂完好如初,甚至連疼痛感也消失得一干二凈了。剛剛明明和清晰得腥臭味也不知所蹤。
“幻覺,一定是幻覺……”
孟飛一直為這個世界小心地節(jié)約著負熵。他本想等過了五分鐘后,段宇的大腦因為缺氧損傷的時候再給他一個修復(fù)。沒想到這種途中意外也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摸著自己不知所謂的腦袋,段宇繼續(xù)前進。拐過一個黑暗盡頭的拐角,他眼前一亮。在他眼中,這簡直是如同陽光普照大地般溫暖。
空間寬大,足有一個七八平米的房間大小,有一堆無法分辨的奇怪設(shè)施。但最顯眼的顯然是盡頭那個巨大的、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巨大螺旋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