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女進(jìn)房之后轉(zhuǎn)身從大紅衣柜中取出一件緋色紗衣絲裙,對身旁另一位侍女笑道:“素茵姑娘說這件衣裳顏色不適合她,倒是可惜了這一件這樣美的衣服。”
“是啊是啊,”另一名侍女細(xì)細(xì)打量手上的紗裙,“這顏色如此絕艷,卻也不知誰能夠穿得?”
“你可是不知了,姑娘做這件衣裳是為了蕭公子,蕭公子可是最愛這樣的緋色呢,但這緋色實在是不適合她。”
“蕭公子?”另一個女子驚異地捂住嘴,朝著門口看了一眼,見房門緊閉松了一口氣,然后小聲道:“是菊香園的蕭公子?”
“那還能有誰?”先前那名侍女不以為意,對她的反應(yīng)嗤之以鼻。
在整個醉花樓中,誰不知道宵香館的花魁娘子素茵姑娘愛慕菊香園的蕭公子呢?這已經(jīng)是整個樓中公開的秘密。
“在這風(fēng)月場所煙花之地,這種真情多么微不足道,”女子嘆息一聲,“同是天涯淪落人啊,但是蕭公子好像對素茵姑娘并不感興趣,只是以禮相待。”
“嗯?蕭公子是大相公,是不接男客的,他怎會對女子不感興趣?素茵姑娘風(fēng)華絕代,蕭公子何不答應(yīng)了素茵姑娘?”
“你未免想得也太簡單了,花媽媽怎么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她早已聽說這事,已經(jīng)禁止宵香館和菊香園之間互通往來了。”
“啊?”女子失落叫道,“怎么能這樣?”
“怎么?你也看上了菊香園的公子們?是大相公還是小相公?”女子犀利的目光看著她,“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要是讓花媽媽知道了,不知道會怎么治你呢。你可不是素茵姑娘那樣的頭牌姑娘。”
“沒有沒有,”女子忙道,“我怎么敢?樓里素來禁止姑娘們和公子們過從甚密,我不敢違背。”
“那就好,”那侍女看著同伴,苦口婆心道:“我是為了你好,同在這樣的煙花之地,真情是多么微不足道,人不常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二人走出房間,說笑著遠(yuǎn)去了。
纖長的身影閃進(jìn)房中,緊閉的房門開啟又關(guān)上,卻詭異得一絲聲音也無。
女子打開衣柜,望著那大紅衣柜中擺放的花花綠綠的衣衫,隨意地掃了一眼,看到了那一件緋色衣衫,將它取了出來,細(xì)細(xì)地打量了片刻,輕輕一笑,似乎對它頗為滿意,走至屏風(fēng)之后。
女子一身做工精巧的緋色紗衣從雕花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她常愛白衣,對這緋色衣服卻甚少嘗試,走到一旁的紫檀梳妝柜的銅鏡前,昏黃的鏡子映出女子模糊的樣貌,卻難掩女子周身撼動凡塵的風(fēng)姿。
此時若是有旁人,怕是定然會被女子的風(fēng)采迷的神魂顛倒。
晟希玉對著鏡子照了一番,然后在面上覆了一面輕紗,只留下一雙懾人的黑眸。
她走出房間,看著門前一名端著果盤的侍女經(jīng)過,然而只是望了她一眼,就徑直走了。
蒙著面紗后的唇角微勾,斂住全身的氣勢,微微低著頭,向前走去。
晟希玉圍著整個樓在閑逛,這醉花樓比她想象中還大,一路上別人只當(dāng)她是樓里的姑娘,她又是低著頭,所以暢行無阻。
很快她就走到一處別院門口處,漆黑的門匾上寫著菊香園三個字,想到剛剛兩名女子的話,她對這里饒有興致。
她透過門縫張望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里面十分安靜,不似外面那么喧鬧。細(xì)細(xì)思索了一會兒,走到一旁的大樹后面,一展身子就從圍墻這頭飄到了那一頭。
此處較之外面要雅致許多,地上青石板蜿蜒至遠(yuǎn)方,走了一會兒,竟然走到了湖邊,不想這菊香園之中竟有一處湖泊,湖水波光閃耀,清風(fēng)徐來,裊裊生涼,月光傾瀉,如夢似幻,如詩如畫。
放眼望去,不遠(yuǎn)處竟有一處曲橋,做工精致細(xì)膩,橋上安放了不少的耀眼燈盞,更襯得湖面水光粼粼,迷離凄迷。
一片安靜中,卻猛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從曲橋的方向傳來。
晟希玉隱于一樹薔薇之后,看向那個方向。
來人不止一個,他們腳步匆匆,行了數(shù)十步之后,忽的在橋中央停下,疏影橫斜間,瞧著一名錦衣男子負(fù)手望向天空冷月,側(cè)頭看向安靜立于一旁的男子,微嘆一聲,“澄兒,你就送我到這里吧,今日我有急事,不能陪你了。”
安靜的男子不發(fā)一言,靜靜地看向湖下被燈光映得斑駁的漆黑的湖水,默然不語。
錦衣男子見此,再次暗嘆一聲,然后抬腳向前走去。
安靜的男子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有光在閃爍,明媚婉轉(zhuǎn)哀怨至極的煙波在流轉(zhuǎn)。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還是不肯對我說,我在你眼中終究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
男子立在曲橋中央很久,才轉(zhuǎn)身走向湖心島。
原來是一對有情人啊。晟希玉從花后走了出來,月光掩映中,她的一身緋色著實美得驚人。
夜?jié)u深,醉花樓內(nèi)卻越發(fā)得歡聲笑語,笙歌不絕。
原本這菊香園相對于外面的宵香館相對于要安靜一些,不想她越往里面走去,就越是傳來各種聲音。
晟希玉冷笑,自己的這個叔父當(dāng)真是了不起,京內(nèi)的醉花樓越開越大,成為鳳城中最大的銷金窟,每年怕是為晟昀帶去不少錢財,看他那安王府可比自己的皇宮可是差不了多少啊。
一處偏房內(nèi),男子幽幽嘆了口氣,凝望桌上跳躍的燭光,一玲瓏剔透的少年連忙上前,殷勤的為男子揉捏肩部,笑道:“公子今日沒有恩客,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男子聽了他的話,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察言觀色的少年自然聽得出男子笑聲中的落寞,便小聲問道:“公子怎么了,不開心嗎?若是覺得累,就同花媽媽說一聲,多休息幾天,她一定會答應(yīng)的,這夜夜陪酒接客,小心累壞了身子,我們看著也心疼。”少年話語處處透著關(guān)心體貼。
男子道:“寶兒,你還小,還不懂,我就是想歇,也是歇不下來的,我們怕是永遠(yuǎn)都被困在這樣的地方,再也出不去,卻又得茍延殘喘地活下去。這日子走啊走啊,不知哪日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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