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難為 !
這個(gè)端午節(jié),郡王府上下都過得不痛快,只有綺年挺開心,因?yàn)闅⒌袅藦埞苁逻@只雞,她鎮(zhèn)住了不少猴子,接下來一段日子,她管家理事倒是順風(fēng)順?biāo)似饋怼?br/>
綺年表示這樣很好,因?yàn)榻酉聛碛幸贿B串的應(yīng)酬,倘若府里再不安生,那她真的要累趴下了。先是送走了周立年和吳知雯夫妻。綺年很擔(dān)心周立年會太過后悔提前下場,但送別之時(shí)看周立年神色還算平靜,她總算是放下了心。這個(gè)嗣兄始終不可能像親哥哥一樣親近,但從禮法上來說,他也是她的
助力和靠山,他越好,她在郡王府也就越能站得穩(wěn)。吳知雯這一走,孫姨娘哭得淚人兒相似,不過被女兒勸了幾句,想起還有吳知雱的親事也捏在李氏手里呢,于是不敢再鬧,收了眼淚回李氏身邊做小伏低地伺候去了。李氏知道她心里終究把自己這個(gè)嫡母
當(dāng)成會拿捏庶子女的惡人,大概到死也不會改了心思的,遂也懶得與她多說,隨便她在那里獻(xiàn)殷勤就是了。
何況這會兒李氏是顧不上孫姨娘的,吳家喜事連連,先是吳知霆娶了張沁,緊跟著就是吳知霄娶韓嫣,忙得吳家上上下下的人腿都如風(fēng)車一般,走路都是一溜小跑的。韓嫣出嫁那日已是六月初,綺年沒如吳知霆成婚那日一般一早就去吳府,卻是直奔了韓家去陪新娘子。韓府地方小,綺年還沒進(jìn)韓嫣的小院呢,就聽見里頭嬉笑之聲,不由得也笑了,推門進(jìn)去道:“哪有這
樣的新娘子,聽說要嫁,喜得一早就笑起來了?”
韓嫣臊得就要起來擰她,嗔道:“還不都是茂云鬧的,大早晨的跑來給我說笑話兒。”
許茂云穿著石榴紅衫子,手里拿了幾朵石榴花道:“綺年你來評評理,我娘說石榴多子,新娘子戴朵石榴花既應(yīng)景又好口彩,我特特地摘了來,她偏不戴。”
綺年忍笑道:“這就是嫣兒的不是了,嫂子好心送了花來,怎能不戴?你一朵,茂云一朵,統(tǒng)統(tǒng)都戴上。”
許茂云聞言也不由得臉紅了,撲過來道:“你也得戴一朵。”三人鬧成一團(tuán),直到韓夫人進(jìn)門來才散開。本來嫁女兒總有些傷感,韓夫人進(jìn)來的時(shí)候眼圈還有些紅,看見三人鬧成這樣反而好笑起來,心想兒媳雖然年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處,這樣的嬌憨惹人愛,倒似自己的親女兒一般,勉強(qiáng)板起臉來教訓(xùn)
丫鬟道:“都什么時(shí)候了,還不伺候著姑娘沐浴更衣!”
晴書晴畫都是要陪嫁過去的,知道韓夫人并非真心訓(xùn)斥她們,忙笑著答道:“姑娘沐浴過了,因嫌外頭大衣裳重,所以現(xiàn)在不穿。”韓夫人少不得要拉了女兒的手說幾句訓(xùn)誡的話,因有許茂云在旁,也傷感不起來,倒是少見地母女二人都言笑晏晏。一會兒全福夫人來了,梳頭開臉,換上新娘的吉服。這邊剛剛收拾好,外頭已經(jīng)熱鬧起
來,新郎已經(jīng)到了門前了。許茂云拉了綺年去門首看熱鬧。今日倒好,攔門的大舅兄是二甲傳臚,迎親的新郎官兒也是二甲傳臚,傳臚對傳臚,倒是一段佳話。這出題也不必求人,答題也不必求人,就看兩位傳臚在這里較量就是了
。
綺年從后頭瞧著,只是好笑,里里外外的全是翰林院和國子監(jiān)的年輕人,不多久就聽人哄笑道:“韓兄這是心疼未來妹婿了,怎的才對了兩副對子就叫開門了呢?便是通融,也沒有這樣通融的……”
許茂云笑著啐了一口:“爹爹平日里總說他的學(xué)生如何如何老成,合該叫爹爹來聽聽才是。”外頭哄笑不已,到底又逼著吳知霄做了一首催妝詩才準(zhǔn)韓兆開門,新郎官披紅掛花地進(jìn)來,往正堂去了。許茂云是嫂子,不能跟到親家去喝喜酒,趁空兒拉著韓兆理了理衣裳,叮囑道:“莫喝多了,酒大傷
身。”
韓兆連連點(diǎn)頭,許茂云放了手,便見綺年在一邊擠眉弄眼的,不由紅了臉撲過去掐她。綺年邊躲邊學(xué)著她的聲音道:“莫喝多了,酒大傷身——哎喲喲,連我聽著都覺得心軟了。”
許茂云臉脹得通紅,狠狠掐她一把。綺年笑著拉了她手,低聲道:“我是瞧著高興。”許茂云也低聲道:“多虧你當(dāng)日勸我。娘說得對,嫁進(jìn)這樣人家,公婆寬厚,小姑隨和,丈夫老成,最是過日子的人家……”后頭的話沒有說出來,只是微帶幾分悵然地吁了口氣,拉了綺年一把道,“走,進(jìn)
去看看嫣兒。”綺年知道她在悵然什么。今日跟著吳知霄來迎親的,就有顯國公府的金國潤,許茂云看見弟弟,難免也會念及哥哥,只是雖然悵然,神色卻比從前開朗許多,可見是已經(jīng)放下了,縱然未能全然忘情,也不
過只是小兒女一縷似懂非懂的情愫罷了,假以時(shí)日,也就被時(shí)間磨去了。韓兆背著妹妹上轎,而后一路送親到吳府。韓夫人到這時(shí)眼圈才紅了,拉了綺年道:“你替伯母去瞧瞧,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點(diǎn)著些。”綺年連聲答應(yīng),坐了轎子跟著去了。這里韓夫人在門前張望了許久
,才被許茂云扶進(jìn)屋里去了。吳府今日的熱鬧比吳知霆當(dāng)日成親又自不同,吳知霄雖年紀(jì)略小,卻是長房長孫,自然更隆重些。吳若釗與李氏高坐上方受新夫婦的禮,李氏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來。拜過天地送入洞房,綺年拉了吳知霏和
吳知雪進(jìn)去看揭蓋頭。喜娘將一桿喜秤遞給吳知霄,吳知霄捏了喜秤,轉(zhuǎn)眼看看新房里,綺年跟兩個(gè)妹妹一處,聚精會神滿臉喜氣地等著看他挑蓋頭,臉上洋溢著絲毫不加掩飾的喜悅。吳知霄心里暗嘆,挑起了大紅鴛鴦戲水的
蓋頭,只見下頭一張清秀的臉,雖然妝粉照例抹得重了些,卻也掩不住秀美的輪廓,一雙水靈靈的杏眼抬起來瞥了他一眼,隨即把頭一低避過去了,神色間也不由帶了幾分羞澀。那目光清澈之極,吳知霄不由得心里一動。韓嫣也有小一年不曾來過吳府,現(xiàn)在看起來,倒像是出落得更出挑了些,娶了這樣的妻子,也該知足了。他心里想著,喜娘已經(jīng)拿了合巹酒來。吳知霄在韓嫣身
邊坐下,看妻子伸出一雙白玉般的小手捏著那青玉杯子,耳邊聽著喜娘念著吉祥話,將酒杯湊到唇邊一飲而盡,米酒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彌散開來,像是把心里某處也填滿了一般。綺年一是以表姑奶奶的身份回來看表嫂,二也是以郡王世子妃的身份來賀喜的,在喜房里陪著韓嫣坐了一會兒,見諸事都得當(dāng),也就出去坐席說話去了。吳知霏和吳知雪畢竟是未婚女兒家,在新房里坐了
一會兒也覺得有些害羞,便也退了出去。其余來看新娘子的親戚女眷們都是經(jīng)過的,曉得新人頭上頂著沉重的鳳冠累得慌,且規(guī)矩是新娘早晨起來就不得飲食的,遂也都起身出去,好讓新人卸妝休息。
晴畫見人都出去了,便笑道:“姑娘快把鳳冠摘了罷,沉甸甸的簡直要壓彎了脖子。”
晴書噗哧一聲笑出來,斥道:“小蹄子胡說八道什么,還不快去打熱水來。”晴畫笑著縮縮脖子正要走,門上輕輕響了幾聲,晴書過去一開門,兩個(gè)穿松花色衫子的大丫鬟領(lǐng)著幾個(gè)小丫鬟和婆子端了洗面的水盆帕子、還有點(diǎn)心粥品魚貫進(jìn)來,一起笑眉笑眼地向韓嫣行禮,口稱“見過
少奶奶。”韓嫣連忙叫起來,一個(gè)鵝蛋臉的大丫鬟屈膝笑道:“奴婢月白,這是孔丹,以前都是伺候少爺?shù)摹L鞖鉄幔律倌棠汤壑信緜冞^來伺候少奶奶梳洗,換了輕便衣裳,再用點(diǎn)兒點(diǎn)心。若這些不合少
奶奶胃口,小廚房那里還備著,少奶奶只管吩咐。”
說著,小丫鬟們已經(jīng)流水將點(diǎn)心和粥布上,四色點(diǎn)心兩甜兩咸,外加一碟川中的紅油泡筍,粥是一味綠豆百合粥,一味紅棗蓮子粥。韓嫣看了那碟泡筍,心里極感李氏體恤周到,只是嘴上不好說出來。
晴書機(jī)靈,已經(jīng)拿了荷包出來挨個(gè)兒賞了,笑道:“天氣熱,姐姐們辛苦了。我和晴畫都是初來乍到,日后怎么伺候姑娘和姑爺,還要請兩位姐姐多指點(diǎn)呢。”月白連稱不敢。晴書晴畫伺候著韓嫣卸了妝,脫了外頭厚重的喜服,換上一件正紅色繡干枝梅的衫子,清清爽爽挽了頭發(fā),插一支白玉如意步搖。晴書將換下來的喜服折一折要放到一邊兒去,轉(zhuǎn)身就見孔
丹站在一邊,一雙眼睛只管盯著韓嫣看,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輕咳了一聲笑道:“孔丹姐姐看什么呢?”月白正在盛粥,聞言回頭看了孔丹一眼就笑道:“奴婢們早就盼著少奶奶進(jìn)門,這丫頭想是喜歡得呆了。”上前去扯了孔丹一下笑道,“少奶奶雖生得美貌,你也不該就看呆了,連做活兒也忘記了?晴書晴畫
兩位妹妹新來,還不知道外頭路怎么走,你還不快帶著去認(rèn)認(rèn)路呢。”
韓嫣倒沒注意孔丹在做什么,聞言笑向晴畫道:“這話說的是,叫晴書在屋里伺候,你跟著去認(rèn)認(rèn)路,終不能什么事都勞動別人。”月白忙道:“少奶奶這話就折煞奴婢們了,伺候少奶奶是本分,哪里就用得上勞動二字。不過奴婢想著,兩位妹妹早些熟悉了院子里的路,少奶奶也方便些。”說著一手拉了孔丹,笑向晴畫道,“妹妹跟我們
去罷。”
晴書瞧著幾人出去,想了一想還是道:“姑娘,這孔丹有些奇怪,奴婢瞧著不像月白說的那樣……”
韓嫣笑道:“隨便她看,難道還能看少我一塊肉不成?且拿粥來我喝兩口,這成親真是累死人。”
晴書跺腳道:“姑娘說話又這樣不防頭!如今不是在家里了,說這樣話被人聽見不好。太太雖然和氣,如今也是婆婆了,姑娘須得小心著些。”
韓嫣怕她嘮叨,忙道:“是是是,我怕了你了,快來伺候我吃飯罷,吃罷了飯,隨便你怎么教訓(xùn)。”晴書無奈,只得一邊念叨一邊伺候韓嫣吃了幾塊點(diǎn)心,就著那泡筍用了一碗粥,也不敢用得太多,便在窗下湘妃榻上坐了。晴畫從外頭進(jìn)來,將門關(guān)了方道:“奴婢去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兒,那月白好生仔細(xì),
一處處地方都指給奴婢知道,只那孔丹,言語里不停地打聽姑娘平日里喜歡什么,又問姑娘書畫針線哪一樣好,奴婢聽著不像,只撿著不要緊的說了幾句。倒是月白拿言語攔著,方才把人拽走了。”韓嫣雖然平日里大而化之,皆因性子豪爽不計(jì)小節(jié)之故,但卻并非不通世事,聽了晴書晴畫兩人的話,低頭思忖片刻道:“總是伺候姑爺多年的人,你們只看著便是。事無不可對人言,她若問什么,只消不
是過分之事,告訴她便是。”
晴書遲疑片刻,還是道:“雖說事無不可對人言,但做奴婢的,豈有四處打聽窺探主子的道理?不是奴婢多心,實(shí)在覺得這孔丹是太伶俐了些,何以月白就不問這些事呢?”
韓嫣微微冷笑道:“既是伺候姑爺?shù)娜耍覀冃聛恚乙屩齻儙追帧H舸蚵犨@些是為日后好與我相處,自然罷了,若是有什么別的心思,我自然不容她。”且說韓嫣主仆二人在屋里說話,外頭月白扯了孔丹到下房里,關(guān)起門來埋怨道:“你做什么?打聽少奶奶喜好什么也就罷了,怎還問起書畫針線來?少奶奶哪一樣出色哪一樣不出色,豈是做下人的管得了的
?你問三問四,到底是要做甚?”孔丹低了頭不說話。月白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無非是想著少奶奶若有哪些地方不如你便好了,可是?”見孔丹一臉的無動于衷,不由得跺了跺腳,“我千萬句好話都說過了,你只是不聽!莫說少奶奶
出身大家,自然色色比人強(qiáng),便是樣樣都不如你,那也是少奶奶!何況你也不過是跟著少爺學(xué)了幾筆字畫,少爺夸獎你幾句,難道你就是才女了?無非是比我們這些下人強(qiáng)些罷了。”
這話戳到了孔丹的痛處,忍不住變了臉道:“我若不是命不好做了奴婢,未必就比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太太們差。姐姐自己在書畫上沒天分,未必我就不能強(qiáng)過人了。”自打吳知霄訂了親事,月白已經(jīng)不知說了多少勸她的話,如今也實(shí)在不耐煩了,摔手道:“我好心勸你,不過是為這些年的姐妹情分,既然姑娘覺得我是自己不好才不望著姑娘好,那此后我絕不再說姑娘一
句話!”推門出去了。
孔丹獨(dú)自在屋里站了片刻,自憐身世,不由得掉了兩滴眼淚。聽見外頭有動靜,又連忙擦了去,快步出去當(dāng)差了。綺年自是不知道新房里這些事,正在外頭席間與人說話。有女眷們的地方少不了閑話,何況如今京里事多,正好議論。說得最多的無過于立太子的事了,皇帝已經(jīng)決定立皇長子為太子,只是因皇長子出身低了些,還有些爭議。但此事說到底還是皇帝乾綱獨(dú)斷的事,所以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盯著皇帝呢。據(jù)說有人建議仿前朝例,將立皇長子的詔書送入太廟供奉七日,若無異樣則是天命所歸,應(yīng)立皇長子。至于
皇上有無采納這個(gè)建議,目前尚不得知。第二件大事就是三皇子的大婚了。承文伯的庶女陳瀅已經(jīng)被陳家開祠堂記名為嫡出,且是太后親自賜婚,婚期已經(jīng)定在十月,但聽說,陳瀅二月里回鄉(xiāng)受了風(fēng)寒,春夏之交轉(zhuǎn)了咳喘之癥,正在調(diào)養(yǎng)。太后
格外關(guān)切,已經(jīng)叫了太醫(yī)院的兩名太醫(yī)去陳家為未來的三皇子妃診治。綺年笑吟吟席間坐下,便與人搭起話來。永安侯夫人帶著庶女孟涓鄰她而坐,綺年少不得要問安,又問阮盼如何。阮盼已經(jīng)快要生了,自是不能出門的。永安侯夫人雖來坐席道賀,卻也有幾分惦記,聞言
便笑道:“色色都備下了,瞧著也就是這幾天的工夫了。太醫(yī)來瞧過,說多半是個(gè)男胎。我出來了,公主就在家里盯著呢。”綺年聽了自然歡喜。阮盼雖是小兒媳,但前頭的公主嫂子能生,她若生了女兒不免被比了下去,還是生兒子的好。少不得要笑著賀永安侯夫人一句,又瞧著孟涓道:“妹妹也大了,記得初見的時(shí)候還是個(gè)小
姑娘呢。”孟涓今年也十三歲了,果然是大姑娘的模樣,雖不如堂姐孟湘有才名,但因跟弟弟是一對龍鳳胎,素得永安侯夫人喜歡,如今帶出來,就是打算著給她找婆家了。聽了綺年的話就笑道:“個(gè)子倒是長高了好
些,只是脾性還是那樣的憨。”綺年聽了笑道:“這正是伯母疼愛的緣故,才養(yǎng)得妹妹凡事不操心,且是福氣呢。”永安侯夫人養(yǎng)庶女還是厚道的,平日里從不苛待,待到了成親的年紀(jì)找一門低些的親事,叫庶女將來過得平平順順也就是
了。
綺年這么一說,旁邊也有不少人湊趣夸起永安侯夫人厚道來,便有人笑道:“世子妃也是有福的,郡王妃也是厚道之人,有這樣的婆婆,那是多少姑娘求不來的。”
綺年瞥了一眼,見是東陽侯夫人的娘家親戚,也不知是嫂子還是小姑,具體姓甚名誰也記不清了,只是看臉兒熟悉罷了,便笑了笑道:“都是姑嫂,東陽侯夫人自然也是如此的。”這話當(dāng)即就把人噎了個(gè)倒仰。因東陽侯夫人卻不是個(gè)多么寬厚的婆婆,長子娶的媳婦不怎么合她的心意,雖不說苛待,卻也沒少折騰過。那婦人自知東陽侯夫人的德性,既不能說她好,又不能說她不好。
因綺年把郡王妃與東陽侯夫人并稱,明明是句恭維話,若說不好,豈不是也說郡王妃不好?若要說一個(gè)好一個(gè)不好,綺年又有一句“都是姑嫂”在那里等著,總不能說東陽侯府里良莠不齊罷。綺年無心與人斗嘴,這可是吳知霄的好日子呢,只堵了那婦人一句,就轉(zhuǎn)臉與別人說起話來,眾人也就識相地將話題轉(zhuǎn)了開來。說起來,自打郡王妃作主為郡王世子娶了這么一位世子妃,私下里便有人議
論說郡王妃未必就如面兒上那么厚道,若是當(dāng)真視繼子如己出,多少高門大戶的女兒娶不得,偏就娶了個(gè)孤女。
自然這些話都不能拿到綺年面前來說,眾人便說起這些日子京城里一樁樁的親事來。吳知霆娶了張沁自也算一件,便有人笑道:“這大少奶奶自己還是新婦呢,就給小叔忙起來了,也是不易。”一說到張沁,那自然就要說到張淳,就要說到恒山伯府,剛才東陽侯夫人那親戚被綺年堵了一堵,心里不自在,便笑道:“說起來蘇少奶奶真是有福氣,這嫁過去才不到一年呢,就生了個(gè)大胖小子。還有張
家少奶奶,如今也有孕了,聽說世子妃跟張少奶奶還是閨中好友?”一邊說,一邊眼睛往綺年小腹上掃,只差問一句綺年是否有孕了。
永安侯夫人怡然笑道:“蘇少奶奶確實(shí)有福氣,不過婦人開懷有早有晚,便是成親三四年再一舉得男,這也是福氣。”永安侯夫人這么一說,旁邊便有幾人附和,倒弄得那婦人沒趣,也不敢再說什么。綺年感激地對永安侯夫人笑了笑,捉了個(gè)空低聲道謝,永安侯夫人也低聲笑道:“這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本是實(shí)話罷了。
倒是世子妃真要謝我,我還當(dāng)真有一事想問你。聽說吳府三少爺今年也十五了?”綺年想了一想才知道這個(gè)三少爺說的是吳知雱,不由得看了一眼在旁邊與人說話的孟涓。永安侯夫人微微一笑,綺年便知自己猜對了,笑道:“知雱表弟確是十五了,舅母也正替他操心這事,只不知有沒有
這個(gè)緣分。”永安侯夫人說這話,自然就是讓她去遞個(gè)話兒。說起來都是庶出,孟涓若當(dāng)真嫁給吳知雱還算低嫁,吳家自然沒有人敢對她不好的。似永安侯夫人這樣的嫡母,已然是很替庶女盤算的了。
永安侯夫人也不過是托人問一聲兒罷了,聞言會意一笑,轉(zhuǎn)開去說別的了。綺年心里掛了這件事,酒過三巡便去尋了李氏。李氏今日雖忙,心里卻極歡喜,聽了綺年遞來的話,想到吳知雱若能娶到侯府女兒,自己這個(gè)嫡母也算是盡到責(zé)任了,頓時(shí)心里一松,覺得壓在肩膀上的擔(dān)子又去了幾分,少不得拉了綺年的手又噓寒問暖
了半晌,打算著今晚就與丈夫說這件事,早些定下來早完了心事。
這樣大喜日子,綺年自然不好總拖著李氏說話,說罷這事就要回自己席上,轉(zhuǎn)頭卻見如鴛匆匆過來,小聲道:“立秋說世子要回去了。”
綺年一怔:“為何?”若無大事,趙燕恒決不會在吳家的喜宴上提前離席。如鴛把聲音壓得更低:“立秋說,黃河決堤了,消息已經(jīng)報(bào)到了皇上那里,恐怕——有人會拿這事說立皇長子為太子是有違天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