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聽了之后，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難怪了，難怪當時父親要跟自己說妻子父母問題的時候，母親一進來探病父親就止住了要說的話。
    那……如果妻子說的是真的，確實妻子沒有任何理由害死父親。
    其實結(jié)婚這些年，如果妻子真的想害死父親，機會實在太多了，干嘛非要選擇父親重病的時候呢？況且她單獨一個人出現(xiàn)在醫(yī)院，這更會引起大家的懷疑，不是嗎？
    醫(yī)院有那么多攝像頭，真的害了人，難道查不出來？
    可是父親究竟還是死去了，父親是怎么死的呢？如果不是妻子害死的，那……李輝對自己的推斷感到恐懼。
    最后一個進入父親病房的人，離父親病房最近的家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母親。
    父親確實也害死過一個人，就是陳寶華的父親。
    但過去那一場災(zāi)難，母親和陳父制造的謊言瞞了所有的人，有可能也包括陳母，唉……而且陳寶華和曉冉兩家指腹為婚，陳寶華理所當然地聽旁人議論，以為陳父就是因為幫助被父親“欺負”的曉冉一家而死。
    陳寶華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真相，他又怎么可能告訴曉冉真相呢？
    另外曉冉看到的她父親的日記本可能也是錯的，因為她父親也不知道內(nèi)幕，以為胡玫是真的和自己父親搞上了。
    也許父親確實想跟胡玫發(fā)生點什么，也許就因為這個，被母親嫉恨了？李輝知道妻子的母親究竟多漂亮，妻子的漂亮來自她媽媽，女人之間的嫉妒也是其中一個陷害的原因吧？
    想到這里，李輝忽然靠邊停了車，他低著頭靠在方向盤上面，母親！母親！
    李輝一點也不希望這是真正的真相，但腦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沒有別的真相了，父親也許是預(yù)感到了自己將不久亡故么？所以要趕緊趁自己清醒的時候，把一切自己迷惑的事情講出來？
    也許這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這么說，父親是一輩子都知道母親背叛過他了？
    父親！想到這里，李輝真是忍不住要為父親垂淚。父親和母親二十二歲訂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父親去世六十二歲，婚姻四十年。
    四十年，如果這事兒是妻子五歲的時候發(fā)生的，也就是自己八九歲的時候，那父親也是知道了母親出軌，還和母親安安逸逸生活了三十幾年。
    也難怪父親會強制要求李闖找回小青，小青犯的錯，跟李闖比起來算是輕的，小青明明知道李闖有外遇也一直隱忍裝不知道，也許那算是一種報復(fù)吧，也許這種報復(fù)，做父母的竟然都能理解。
    可是父親知道母親背叛過自己，為什么還能守著母親過三十年呢？
    爸……爸……李輝心里一直追喊著父親，那么多年是怎么忘卻那段恨的？如果父親的死亡就是因為母親，那……父親，還有比父親更可憐的男人么？命都沒了。
    歷史上，只有可悲的武大郎被潘金蓮害死。父親呢？明明什么都知道，還要假裝不知道，然后繼續(xù)的，繼續(xù)的為了家庭安然忍耐下去。
    父親如果是被母親害死的，那么是學(xué)父親假裝不知道，讓母親安然無恙活下去，還是告訴李闖這個真相呢？
    但如果自己假裝不知道的話，母親勢必不會放過妻子，肯定會栽贓到底！這樣妻子確實是太委屈了。
    李輝停著車，妻子自然不會過問，現(xiàn)在這兩個人已經(jīng)要被母親的存在搞瘋了。
    沉默良久之后，李輝再一次轉(zhuǎn)過頭看著木魚一樣的妻子，她還是那樣雙目無神，極其困倦。
    妻子的復(fù)仇，所謂的復(fù)仇完全淪為一場悲劇，不過也不能完全這樣說，因為母親確實是害了她，而且現(xiàn)在都沒有停止陷害……
    但陳寶華呢？陳寶華的父親害了陳寶華也害了舒曉冉，讓他們一致把矛頭對準了李家，最后妻子還為了仇恨英勇就義。
    她的仇人既是自己又是陳寶華，嚴格說起來她和自己與陳寶華都沒有所謂的仇恨，上一代的恩怨是上一代的，何必要拿到這一代來說呢？
    只是現(xiàn)在父親去世，母親一口咬定父親是妻子害死的。
    這真是考驗自己的時候，母親害死了父親，自己該站在妻子這邊，但妻子出軌了，她和蘇哲……長達兩年的曖昧關(guān)系，想到這里李輝恨不得把自己這個頭砸爛才好。
    募然之間，只覺妻子抓住了自己的手，李輝疑惑地望著妻子。
    “李輝，你干嘛要打自己的頭？”妻子問。
    李輝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在無意識地敲打自己的頭，因為實在太痛苦了，父親的死亡還沒消化，就要接受自己最親的母親，竟然是害死父親的兇手，這樣的事讓他如何接受呢？
    說了誰會相信？說了誰會相信？少來夫妻老來伴，母親怎么會忍心？！
    現(xiàn)在李輝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就連李闖也有些遙不可及，他和母親住的近，自然會聽到母親的一番說辭，不知道母親會怎樣添油加醋告訴李闖另外一個故事。
    現(xiàn)在李闖只知道妻子的爸媽是父親害死的，所以他一口咬定妻子為了復(fù)仇害死了老爸，李闖如果問母親，母親的說法又會滑稽到什么樣子呢？
    長久的沉默之后，李輝啟動了汽車，“先回家吧！”
    舒曉冉點點頭，如今即使她想要安慰一下矛盾至極的丈夫，也不知如何伸出自己的手，不知如何撫慰，也許會被丈夫厭惡，仇恨是一場空，陳寶華也無意中成了幫兇，也害了他自己，舒曉冉抱著自己雙臂，有些冷漠地望著夜幕下的荒涼馬路。
    枝城和平陽縣之間的路，灰塵大，兩邊的住戶都是兩層小樓的低矮房子，一路上沒有風景，沒有月色，只有冷風和塵土，有的路面因為坑坑洼洼，車子有些搖晃，妻子也不言不語。
    開車有些疲倦，心里滿肚子的不舒服，李輝想說話，可是妻子似乎又像一潭死水，完全不起波瀾。
    李輝：“距離家里，大概還要一小時，如果你不困的話，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你會和蘇哲……？你說過你不會喜歡比你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