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十一點(diǎn)，李輝看碧姐已經(jīng)在旁邊椅子上打哈欠了，就說：“你回家吧，有我在就可以了。”
    碧姐：“要不要給曉冉爸媽說一聲？”
    李輝遲疑了一下，“我會說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時間很晚了。”
    碧姐聽李輝這么說，也不好再如何，畢竟如果曉冉出事了，曉冉父母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這個無情的女婿。
    碧姐又給昏迷中的曉冉捂了捂被子，可憐的曉冉真的要用命換來他的回頭，她有沒有想過，假如李輝這個男人不過是一顆空心洋蔥又如何？
    碧姐有些掛念地離開了病房，她也沒什么好囑咐的，她只想多罵李輝幾句。他自己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卻不能接受曉冉和發(fā)小這段算不上婚后出軌的出軌，碧姐是完完全全站在曉冉這邊了，婚姻中的女人原本就是弱者，卻總是受盡折磨。
    人近中年的女人，顯然要比男人更加自危，更加脆弱，他可真冷，聽了自己說曉冉的事情，一句悔悟的話都沒有。
    這次事件之后，碧姐再也不能認(rèn)同李輝這樣的冷漠的男人了。
    碧姐離開之后，李輝關(guān)了病房的門。
    他坐在椅子上，握緊了妻子冰冷的手，他開始自言自語。
    “我想回短信來著，但……我不知道說什么。”
    “我們倆冷靜一個月是很長的時間嗎？應(yīng)該冷靜一下才對啊，對不對？”
    “曉冉，你就是你，你就不應(yīng)該為了報仇而嫁給我，你活著跟演戲一樣，不累嗎？當(dāng)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戲的時候，我又是什么感覺？”
    “我們之間就好像那個故事，狼來了的那個故事，一開始總?cè)鲋e的孩子，最后說什么都沒人信了，信任就是這么個東西，你自己不珍惜，從此你就沒有了說真話的資格。不光是你，人人如此，我也騙你了，我也不是好東西，你更會生氣，動不動就離家出走……。”
    “曉冉，快醒過來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只要你活過來，我們就……我們就重新開始好不好呢？我再也不欺騙你，我再也不找修美了，修美也不是好女人，我自覺性很差，是我不好。”
    “我已經(jīng)跟老天爺許愿了，只要他給我一次機(jī)會，我就好好珍惜你，我們好好過日子……你別死，你不能死，你還這么年輕，我也不老，沒了你我活著其實(shí)又有多大意思呢？”
    …………
    李輝一個人在妻子床前自言自語，他的心好像也跟著妻子死了一次，他小心翼翼地?fù)崦拮幽槨?br/>     妻子就這么躺著，如同一個垂死的病人。
    紅色血液一滴一滴灌進(jìn)她的身體，用別人的血救命，李輝嘆嘆氣，妻子以命相搏，自己還有什么話說？
    即使妻子是做給自己看的，也認(rèn)了，夠了，人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自己。人首先要愛自己不是嗎？
    妻子怎么可以做這樣的傻事呢？
    “你死了，你哥哥怎么辦？啊曉冉？我還沒見過你哥哥呢。”李輝繼續(xù)問病床上的妻子。
    妻子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夜，真的很安靜。
    李輝坐在妻子旁邊，感覺自己忽然老了。感覺這情景像是三十年后該發(fā)生的事兒，自己在妻子病床前守候。
    李輝坐的有點(diǎn)僵硬了，起來在妻子床前踱步，李輝似乎領(lǐng)悟了一件事，在夫妻關(guān)系方面。
    婚姻一旦結(jié)合，自己和妻子就是幾十年的夫妻關(guān)系。
    哇，幾十年，想想挺可怕的，挺漫長的。一旦和妻子結(jié)合，自己也失去了某種自由。
    對于曾經(jīng)的李輝來說，結(jié)婚的意義就是正大光明地找一個性伴侶，然后固定這個性伴侶，用一種文明的方式，保持身體上欲望的滿足，人人都知道，而人人都緘口不言。
    可是幾十年只能和一個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其實(shí)是不可能的，基本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男人自不用說，一旦有女人向李輝拋繡球，李輝能不接嗎？
    有時候不想接也要接，因?yàn)樯眢w本身是需要的，享受的，身體好像不是特別聽腦子的勸告，而道德似乎也管不住偷偷摸摸。
    因?yàn)橥登檫@種事，基本上沒有妨礙誰，偷偷摸摸地做了，然后回家，他還是他，丈夫還是丈夫，只是心里蒙上了陰影，感覺有點(diǎn)對不起妻子。
    害怕妻子知道了生氣，怪罪。而自己又不能逃避妻子的責(zé)難。
    那么女人呢？
    女人雖然是接受性的動物，但首先也是個人，是人就可能還是有需要的。一旦接受到不同男性浪漫的挑逗，也是可能有身體的反應(yīng)的。
    女人能夠幾十年只和一個男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嗎？這也是荒謬的，就現(xiàn)實(shí)來講，有多少偷情的存在？
    由此看來也不能說妻子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錯誤，她只是個凡人，她也有自己沒有滿足到的地方。
    應(yīng)該是自己冷落了妻子的緣故吧？
    和妻子的頻率是隨著結(jié)婚時間的長度，越來越慢了。一開始一天一次，或者兩次，過兩年變成一星期一次或者兩次，有時候出差更是一個月一次。
    也許妻子也不滿足吧，但是她不會說出來，因?yàn)槠拮邮莻€十分矜持的女人，她很少主動要求這種事。
    即使主動要求，也顯得非常羞澀為難，有時候會忽然悶悶不樂。
    妻子和曾碧柔、俞修美相比其實(shí)已經(jīng)算很正經(jīng)的女人了，只是妻子一向賢惠，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對妻子的要求也越老越高。
    她不是一個完美的人，這個世界沒有完美的人，要這樣想。
    假如妻子今天沒有自殺，沒出事，假如妻子很冷靜，然后一個月之后妻子直接提議和自己離婚會怎么樣呢？
    如果離了婚，難道自己一個大男人會自己過？
    自己再去找一個，說找，應(yīng)該也能找到。但有個現(xiàn)實(shí)的問題，就是……自己找到的女人，又能確保是個干凈的？
    又能確保自己新找的女人賢惠？怕是不能。能確保新找的女人不會偷男人？怕是不能。
    不管找什么樣的女人過日子，都須得相處了才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貞潔觀重不重，能不能和自己聊得來……
    唉，婚姻是需要磨合的，一想到不管是和什么樣的女人在一起都要經(jīng)歷那個磨合與探索的過程李輝就覺得怪累的。自己挑別人的同時，別人也會挑剔自己，總體來說是耗費(fèi)心力的。
    也會面臨一樣的問題，忠誠與否，合適與否，性和諧與否……。
    不管和誰在一起，都免不了一個“累”字，或許李輝是過于悲觀了，但他又覺得舒曉冉已經(jīng)是個很好的妻子了，去哪里找個比她更漂亮的又沒有風(fēng)流史的？
    難吶。
    李輝反復(fù)思考這些可能性和夫妻問題，理清了頭緒，自己確實(shí)不夠?qū)捜荨?br/>     既然自己已經(jīng)出軌了多次，那么妻子和陳寶華的出軌也算是和自己扯平了，不能夠說自己是個下三濫，又求妻子忠心不二。
    自己和妻子分開數(shù)日，從妻子的表現(xiàn)上來看，妻子一定感覺到了后悔，而且已經(jīng)后悔到了一種想要結(jié)束生命的地步，自己還有什么可說的？
    不能糾結(jié)過去，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的陰影中，人需要往前走，人從生到死，這是無法后退的旅途，人是沒有選擇的。
    讓過去耿耿于懷在心間，大家都受傷，寬容的心，是非常重要的，寬容這樣的品質(zhì)，卻又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
    如果一直介懷過去，那現(xiàn)在和未來都將籠罩在郁悶的陰影中，人活著，就不能快快樂樂，心里不能舒服，像“水清則無魚”、“難得糊涂”以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俗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人不該太算計得失，不然就不容易快樂，要學(xué)會放下。
    可這又談何容易？在生死面前，李輝已經(jīng)無路可走，醫(yī)生說妻子要昏迷一到兩天，唉，這個時間是不是長了點(diǎn)？
    如果妻子不醒過來了怎么辦？
    或者成為植物人怎么辦？想到這些壞的事情，李輝又害怕了起來，他坐下，然后一頭栽在妻子手邊，把妻子的放在自己頭頂，他握著妻子的手撫摸自己的頭。
    真希望妻子快點(diǎn)醒來，讓她看見自己。
    然后跟她說一句，“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