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沒有換洗的衣服，夏哲拿了自己最大的T恤給他穿了，還好，不算太難看。夏哲是打算一個人去接老哥的，可唐惟非要跟著，就一起了。
　　夏博下飛機正準備打電話，就看到自家老弟在不遠處跟自己揮手，夏博松了口氣，看夏哲還是這么傻乎乎，那老媽肯定沒事了。
　　“哥。”夏哲這么乖巧聽話的模樣讓唐惟下了一跳，沒想到他在大哥面前會是這樣子。
　　夏博長得跟相冊里一樣，只是更成熟了，夏博拖著箱子走了過來，低沉的聲音，“媽怎么樣了？”
　　“媽媽沒事了，爸在醫院守著，他讓我先來接你。”夏哲拿過夏博的行李箱。
　　“這位是？”夏博遠遠地就看見了老弟身后的男生。
　　“哥，我跟你介紹啊，這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的舍友。”
　　“夏大哥，你好，我叫唐惟。”一個自我介紹他竟然覺得有點緊張。
　　“嗯，你好。”
　　這就是兩個沉悶的人呆在一起的后果。
　　“小哲，你先回家做飯，我去醫院看看媽，等會就讓爸回家休息。”夏博直接給他派了任務。
　　“你不吃飯嗎？”
　　“我在飛機上吃過了。”夏博叫了出租車，直接去了醫院，夏哲跟唐惟也回了家，夏哲做飯，唐惟打下手。
　　“唐惟，那個，謝謝你啊。”夏哲圍著圍裙，把淘米水倒進洗澡槽里。
　　“咱們倆還說這些啊。”
　　“真的，謝謝你陪我回來。”夏哲看著唐惟一本正經的跟他道謝。
　　“……那我收著。”
　　“唐惟，我們是好朋友對吧？”夏哲問得小心翼翼。
　　“對啊。”
　　“那我有問題可以直接問你對吧？”夏哲試探著。
　　“嗯，你問吧！”唐惟終于抬起頭，看起來夏哲是真的有話要說。
　　“那個，你……你是怎么發現自己是同……同志的。”一句話說的吞吞吐吐。
　　唐惟被噎住了，他沒想到夏哲會問這么個問題。“你怎么想起問這個？”
　　“就是有人跟我咨詢，這方面，我又只認識你一個人。”夏哲開始放水，裝的很隨意。
　　“……”
　　“你要是不愿意說也沒關系。”夏哲見他不說話，就開了口，其實他有點害怕，害怕唐惟說的話，會斬斷自己的退路。
　　“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唐惟把摘好的菜放到盆里，“我初中的好朋友喜歡上女生，就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可是我跟她實在沒感覺，我漸漸發現比起跟女生相處，我更喜歡和同性呆在一起，當時我也沒想這么多，后來到了高中，接觸到了這方面的東西，就知道了，高三喜歡上宋塵宇，我就確定了。”
　　“……那當時你們在一起當有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夏哲問得有點急切。
　　“嗯，就是跟普通情侶一樣啊，呆在一起會心跳加快，會想親吻對方，會有欲望，分開了會想念，會失落，會難過。總之什么事都會想到對方。”
　　心跳加快……親吻對方……欲望……想念……失落……唐惟……
　　水槽的睡溢了出來。
　　“誒，夏哲，你怎么了？”唐惟看著夏哲在一個勁兒發呆，趕緊關了水龍頭。
　　“啊，沒……沒沒事兒。”夏哲回過神，不敢看唐惟。
　　那天晚上夏哲的晚飯做失敗了，完全沒了水準，要么咸了，要么淡了，不是太辣，就是太酸。
　　夏爸爸回到家時都快凌晨了，夏哲就給老爸下了面條，夏爸爸剛剛躺下準備休息，夏哲就敲門了。
　　“爸，我有事情想跟你說。”填志愿時，夏哲非要去Z大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這樣的夏哲如果開了口，那就表示他已經有了立場，夏連寒拍拍床沿，示意他過來坐下。
　　“也許，這不是個好時機，可是爸，我我……心里很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夏哲仔細地觀察著老爸的表情。
　　“爸，我好像……喜歡上了，男生。”夏哲埋著頭，聲音近乎喃呢，可是還是竄進了夏連寒的耳朵。
　　一時間，屋子里沒有任何聲音，夏哲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爸，其實我也不確定……可是我……”夏哲想，也許老爸已經生氣了，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夏連寒深呼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小哲，你不用急也不用怕，仔細想想你到底是要跟我說什么？”
　　“爸，從小到大，我有事情都是跟你談的，這一次，我本來想瞞著你的，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夏爸爸第一次從自己兒子的臉上看到這么為難的表情。
　　夏哲，終究還是個孩子。
　　“嗯，沒事，你慢慢說。”摸了摸夏哲的頭，安慰他。
　　“爸，你不生氣嗎？”夏哲本以為他會狠狠地教訓他一番。
　　“你是我兒子，不管有什么事，爸爸都會跟你一起面對。”
　　“謝謝爸。”夏哲的眼睛里有了淚，本來在迷茫中的他，現在有了父親的理解，突然間，他不再心慌了，不管怎樣，有人陪他面對這個疑惑。
　　“傻孩子，先把你的想法說給爸聽聽。”和藹的語氣，讓夏哲也冷靜了下來。
　　“爸，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是兄弟間的友情，還是情人間的愛情，剛剛認識他的時候，脾氣冷淡，面無表情，不愛說話，可是后來我發現，他其實很好，對著自己的朋友會笑會難過，做事有原則，常常替人著想。”
　　“他是有男朋友的，我也一直把他當成好朋友的，但大概是他們分手之后，我每天都跟他呆在一起，我就變了，看他難過就煩躁，每天都想逗他開心，還卑鄙的希望他們不要和好。”
　　“他私底下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談戀愛，我很生氣，就跟他打鬧開玩笑，結果我說錯話，我們就吵架了，那段時間我們都不開口，上課也心不在焉，我因為他跟人打了一架，然后才和好的。”
　　夏哲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夏連寒，認錯似的語氣，打架什么的確實是不對。“我學生會事情多，他也參加了運動會，很久都沒好好的一起玩，有一天，我就趁他不清醒……不自覺的吻了他……”
　　夏哲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著了，竟然跟老爸說了這些話。
　　“我一夜沒睡，早上剛要去上課，就接到媽媽出事的消息。”
　　“小哲，你說的那個人是唐惟吧。”
　　“爸……”
　　“這個不難想到，而且唐惟是個討人喜歡好孩子。”夏連寒想起在醫院里，他給夏哲擦眼淚，披毯子的樣子，當時連他都很慶幸自己的兒子能交到這么真心的朋友，難怪小哲會陷進去。
　　“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是我竟然都不知道它算不算喜歡。”夏哲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挫敗感。
　　夏連寒沉默著，讓人看不出情緒。“那他知道你的事情嗎？”
　　夏哲搖了搖頭。
　　喜歡一個人是復雜的，第一次的喜歡是模糊的迷茫的，何況他發現自己喜歡的還是同性，這種情況下，除了絕對的坦白，就是徹底的隱瞞，他的身邊只有唐惟了解這種感情，可唐惟卻是當事人，夏哲肯定不敢跟他說自己的迷惑，夏連寒其實很慶幸，夏哲選擇了坦白自己的問題，如果他隱瞞了，也許造成的后果會比現在更糟糕。
　　“小哲，我承認，我也是個俗人，我也不太能接受同性戀。”夏連寒也老老實實的說了自己的感受。
　　“可是，經過你媽媽這件事，爸想開了。”
　　“人啊，太過脆弱了，也許上一秒還好好跟你討論晚餐要吃什么的人，下一秒就已經到了鬼門關。”夏連寒的聲音緩慢，帶著哽咽，回憶起了當時的狀況，“你媽媽在手術室的時候，我就想著我跟她的事，從認識到交往，再到結婚，吵著離婚，然后有了你們，我們不知不覺就走了半輩子，本來是不服老的，可看你媽媽那蒼白的臉色，原來我是該老了，你媽媽也老了。”
　　“爸！”
　　夏連寒繼續說著，“小哲，你哥哥嫂子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就只有你了，你不是不確定自己的感情嗎？我想最擾亂你情緒的就是你擔心我們不能接受，兒子，爸在這里給你一顆定心丸，只要你喜歡，只要你開心。”
　　父子倆從未有過這樣的談心，夏哲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不急，不慌，順其自然，順著自己的感情走，得到的結果，總是不會錯的。”
　　其實，正如夏連寒說的，夏哲慌亂的不是對于這份感情的不確定，而是害怕這份感情所帶來的后果。
　　“爸，我終于知道媽媽為什么寧愿違逆外公，也要嫁給你了。”夏哲突然笑了起來，“爸，能當你的兒子真好。”
　　“爸也不好，也有自私的一面，如果不是你媽媽這件事，也許爸也不能同意。”夏連寒也笑了，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上那條流言菲菲的道路。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簡單幸福的過一輩子，如果他阻止了，也許夏哲會放棄，也許他會拼命抗爭，那樣，就會出現太多的不確定。
　　“所以爸，謝謝你。”夏哲像個小孩子似的撲進夏連寒懷抱里。
　　“兒子，既然你決定了，那可要好好的堅持，不要讓爸看不起你。”
　　“嗯，放心吧，有你跟哥哥這兩個榜樣在，我一定會加油的。”
　　父子倆繼續閑聊，聊著夏爸爸追求夏媽媽的事，聊著夏博追求嫂子的事，也許以后還會聊著他追求唐惟的事，夜很深了，卻并不讓人困乏，這世上，再沒有比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