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之前那幾次也不過是口頭上來嚇唬自己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夢蘭才算是松了口氣,心里壓著那沉甸甸的大石頭,總算是重新落回到了肚子里。
還好,封牧還有幾分良知,還好,他并不會欺負小朋友。
“別多想,好好在這里接受治療,外面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等你的身體痊愈了,姐就帶你回家。”夢蘭伸出手來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眼里布滿了慈愛。
“能回家,真的嗎?”劉亮不敢置信的詢問,亮亮的眼睛干凈的宛如璀璨星辰。
夢蘭笑著看著他,溫柔的摸著他的腦袋,自從弟弟出生后他便是全家的寵兒,從小到大無論是父母,還是傭人,外人看到他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句,“我們家亮亮啊,真是長了一雙世界上最干凈的眼睛?!?br/>
是的,干凈。
她夢蘭是眾人口中最骯臟,最可恥的風塵女人,但她的弟弟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最單純的男孩子。
“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帶你去北極,實現你想去看極光的夢想,如果,你愿意相信姐姐的話?!眽籼m溫柔的看著他笑,只有在這一刻,她才能感受到一絲絲的溫暖。
夢蘭認真地跟他交代,她被逼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無欲無求,自尊,破爛的身體都不在意了。
可她唯一想要做的事,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就是守護好亮亮的干凈。
聽到‘極光’這兩個字時,亮亮那原本枯黃病態的臉色,多出了幾分亮澤,他緊張地攥住了夢蘭的手,唇掰翁動,嘆息,“姐,我信你,姐,如果連你我都不信的話,那我還能信誰呢?”
夢蘭,又何嘗不是他支撐著他,與病魔對抗的唯一希望呢?
哪怕他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跟個廢人一樣,可他始終堅信,只要他們姐弟二人一直相依為命,雖然現在苦一點,但會好吧?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吧……
叩叩——
二人沒談多久的話,忽然房門就被敲響,趙叔站在門口,不忍的看著他們,“大小姐,時間到了,您該回去了,不然封少爺他又該生氣了?!?br/>
“好,謝謝。”夢蘭牽強的笑了笑,擦干凈臉上的淚水,就拎起了一旁的包,猶豫地站起了身。
她并不打算回頭跟弟弟告別,會舍不得。
夢蘭的腳步不禁加快,步伐甚至有些慌亂,直到——
“姐姐?!鄙砗髠鱽砹藙⒘聊切⌒囊硪?,試探的詢問聲音。
幾乎是一瞬間,夢蘭的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那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攥成拳。
她微仰起頭,硬生生隱忍下了淚水,而這時,弟弟卻忽然伸出手來在她的掌心里輕撓了一下,柔聲提醒,“我能看得出來,你這次的狀態很不對,封牧……他欺負你了嗎?”
“沒有,別瞎想?!眽籼m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劉亮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卻只是低下頭,嘆息了聲,“姐,你就別騙我了,雖然我一直被關在病房里,但我也很清楚,封牧并不會輕易放過你?!?br/>
夢蘭的拳頭不禁攥緊。
“姐,不要在為了我去隱忍這些不公平的遭遇了,你以前明明是設計行業的天才,可為了我,你卻自甘進了夢會所。”亮亮暗地里咬牙切齒,哽咽著提醒,“你這么做根本就不是為了我好!”
“亮亮,不許在說了。”夢蘭的聲線提高,激動地開口,“你年紀還小,不懂……”
“我是不懂,但姐你別忘了,你不叫夢蘭,你叫劉欣蕊,是那個劉氏集團最高傲的大小姐!”亮亮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情緒激動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慘白。
可夢蘭也沒比她好到哪里去,仿佛一瞬間的功夫,她臉上的血色就被抽的一干二凈。
你不叫夢蘭,你叫劉欣蕊……
是啊,她是劉欣蕊啊,那個驕傲囂張,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
可怎么恍惚間,這個名字就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她還能……回到那個時候嗎?
不能了,從她欠了封牧那兩條人命開始,她就背負上了殺人兇手女兒的身份,她逃不掉,也回不去。
夢蘭的眼色露出了難堪,腳步近乎倉皇的想要逃走,身后的弟弟聲音哽咽,再次朝著她喊,“姐,你相信嗎?我有好幾次夢到爸媽托夢給我,他們說我們劉家是醫學世家,干的都是救死扶傷的善事,絕對不可能害命,因為不屑!”
“所以你不需要向封牧低頭!”
身后劉亮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最后也聽不清,夢蘭幾乎逃一般走出了病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頃刻間,她的后背就被汗水打濕,身體順著墻壁緩緩滑落下來,呼吸粗重,眼色里充滿了痛苦。
“姐,你叫劉欣蕊??!”
“姐,劉氏集團和爸媽是無辜的?!?br/>
“姐,你不需要跟封牧低頭!”耳畔不禁回響起了亮亮的話,宛如匕首般特別扎心。
夢蘭的面色慘白,有些痛苦的抬起手來,重重地砸著那煩悶的胸口,可哪怕是這樣,依舊沒令她有半分的緩解,她低吼了一聲。
恍惚間,她的腦子里猛地一震,瞳孔驟然瞪圓,無數的回憶頓時涌上了心頭。
劉氏集團和爸媽是無辜的……她猛地才回想起來,似乎從事發現在似乎所有人都在譴責劉氏是殺人犯,從來沒有人切身實地去調查過真相。
還記得當年,當醫藥害死人事件暴發時,劉父直接就從公司里被帶到了監獄,隨后沒幾天,就傳來了他因為自責自殺的消息。可還記得自己的父親,是那么一個樂觀,總是會創辦很多慈善基金的人,他怎么會忽然就自殺呢?
想到了這里,夢蘭的臉上布滿了震驚,后背不禁分泌出了一層汗漬,心里甚至還感到了那一絲絲的恐慌。
這幾年以來,她不是沒懷疑過父母的死因,只是一直被封牧壓迫著自尊,活在虧欠他的愧疚里,她逃避了,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