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孤芳不自賞 !
清晨,橙光刺穿層層厚云,朦朦朧朧透出一點光。
驟來的馬蹄聲打破寧靜,在白皚皚的大道上急促響起。
嘚嘚,嘚嘚,嘚嘚嘚……
一騎由遠而近,馬背上插著代表緊急軍情的旌旗,確保一路通行無阻。
“開門!快開城門!東林撤軍了!東林撤軍了!”
傳令者仰頭對著關閉的城門大喊,精疲力竭中猶帶興奮的喜悅。
城頭的守衛疑惑地豎起耳朵,探出腦袋向下喝問:“兄弟,你剛剛說什么?”
“快開城門,趕著向丞相稟報呢。東林撤軍啦!”
“東林撤軍了!東林撤軍了!大戰結束了!”
厚重的城門發出嘎嘎聲被緩緩打開的同時,東林撤軍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沖入云常都城的上空,掠過每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大戰結束的好消息,加急傳送入云常都城。
“丞相,丞相!東林撤軍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老成持重的貴常青還是忍不住猛然從床上坐起來,“真的撤了?”
“撤了,公主殿下親達戰場與楚北捷談判,隨后東林大軍就撤了。”傳令使跪著,利落干脆地稟報,“我軍派出大量探子,密切監視東林大軍動向。東林大軍無絲毫異動,是真的撤返。”
貴常青一邊急急忙忙要侍從伺候更衣,一邊問:“公主和駙馬爺呢?”
“公主和駙馬領軍返回都城,正在路上。”
“要盛大迎接。”貴常青一臉喜氣地回頭,指了一名貼身侍從,“去,要司禮官員立即來這。凡是負責采買、禮儀、鼓樂的官員,給我一起叫到這里來。等等……”他思索了一會兒,又吩咐道,“這次東林云常之戰,畢竟還是有云常子弟傷亡,去把越老軍務也請過來,我們商量一下撫恤的事。”
傳話的侍從連忙點頭,一一記下,轉身要走。
隆隆隆隆!幾聲轟鳴驟然傳來,震得屋頂簌簌落塵。屋里眾人都嚇了一跳,貴常青臉色一變,“都城里發生什么事了?快去查!”
不一會兒,派出去的侍從小跑著回來道:“稟告丞相,東林撤軍的消息已經傳遍都城,所有人都醒啦,在街上喝酒唱歌。到處都在放炮仗,城里最大的炮仗店把鎮店之寶也抬出來放了,剛才那幾聲巨響就是他們鬧的。丞相,要不要把他們抓起來?”
貴常青聽明白了,搖頭笑道:“抓他們干什么?誰家沒有子弟在軍中,大戰結束了,百姓高興,我們懸著的心也可以放下來了。”喝令道,“來人,從我府里取一千兩銀子買足酒,放在王宮前的廣場上,讓百姓們自行取用。”
侍從笑道:“丞相,宮里釀造司的倉庫都是滿的,用不著拿銀子去民間酒坊買。”
“那些要等公主和駙馬爺回宮時才用,那么多的將兵,那么大的喜事,我還擔心倉庫里的儲酒不夠呢。”想起會使國力驟損的大戰在未造成重大傷亡前被化解了,貴常青心頭無比暢快。
云常一直奉行靜養避戰的國策,貴常青在其中實在功不可沒。
沒多久,早前出去的侍從趕了回來,稟道:“官員們已經請過來了,都在前廳等候丞相。”
“嗯。”貴常青再整理了一下隆重的官服,跨出房門。
一路沿著丞相府的小徑,繞過后花園,打算直往前廳。心情愉快,穩重的腳步也變得輕盈。剛來到結了一層厚冰的湖邊,忽然又一次聽見傳令者那熟悉的拉長嗓子喝喊的腔調,“報!軍情急報!報!”聲音由遠及近,喊話人一路飛奔而來。
貴常青的心一懸。
東林已經撤軍,前線怎會又一次傳來軍情急報?
難道事情有變?
“你們下去。”貴常青揮退身邊侍從。
轉身時,傳令者已經奔到眼前。
“報!軍情急報!”
貴常青在通往小橋的臺階上駐步,沉聲問:“是否發現東林大軍佯撤?”
這名傳令者剛從馬上下來,氣喘吁吁,搖頭道:“不是,卑職不是從前線過來的。”
“哦?”貴常青心中稍定,“有什么軍情,說吧。”
“稟報丞相,我云常與北漠接壤一帶的關卡,連續被挑。”
貴常青奇道:“竟有這樣的事?挑了哪些關卡?對方有多少人?是北漠的軍馬?”
“統臨關、赫蒙關、蕭陽關、允僚關都被挑了。對方不是北漠的軍馬,那人是從我云常腹地方向來的。”
貴常青驚訝地問:“那人?”
“是。”傳令者也一臉不可思議,“單槍匹馬,連挑我云常四個關卡。挑關者來去倏忽,劍法凌厲。因為與東林的大戰,關卡中大多精銳將士都被駙馬爺抽調去了前線,剩下的守衛根本不敢和此人交戰。”
貴常青思忖片刻,又問:“昌將軍坐鎮一方,難道他不聞不問?”
“昌將軍手下的精銳也被駙馬爺抽調殆盡,聽說此事,立即派遣剩下的所有人馬圍剿此人。但此人實在厲害,來去無蹤,而且精于反追蹤,只選關卡人少力薄的時候挑關,來去從容,大隊一到,絕對找不到他的影子。昌將軍也對他無可奈何,只能命令各處關卡暫時關閉,以免又被他沖入關中。”
“既然是連挑四關,看來不是為了闖關到北漠去。”
“不是。那人每次挑了關卡后,就抓住管事的隊長逼問一個女子的下落。他手里拿了一幅錦圖,上面畫著一個女人,只問每一個關卡里的人有沒有見過那名女子,知否她去的方向。此人神勇彪悍,常人到了他面前,別說對著他的劍,就算被他掃兩眼也膽戰心驚。”
貴常青聽到此處,已猜到端倪,反露出笑容,“你們可知道此人是誰?”
傳令者詫異地問:“此人每次出現都頭戴斗笠臉蒙黑巾,只讓人看見一雙眼睛。難道丞相知道是誰?”
貴常青嘴角逸出微笑,負手在背,仰望漸亮的蒼穹,感慨似的長嘆道:“還能有誰?只有楚北捷。”
東林撤軍的消息剛剛送至都城,楚北捷竟然已經挑了四處關卡,令人震驚的迅猛。一定是下達撤軍令后即刻單騎起程。
楚北捷的心焦,由此可見一斑。
“東林鎮北王?”傳令者大吃一驚,瞪著眼睛,半天才呼出一口氣,點頭道,“怪不得如此厲害。卑職今夜就離開都城,把這個重要消息傳給昌將軍。”
軍情對于國家相當重要,可以充當傳令者的,都是軍隊中機敏忠誠之人,腦子比普通士兵靈活數倍。傳令者稍有躊躇,隨即又道:“卑職斗膽進言,東林鎮北王領軍來犯我云常,是我云常大敵。如今他孤身出沒我云常邊境,正是鏟除此人的絕妙良機。”
貴常青何嘗沒有想到這個,東林鎮北王是其他三國權貴的心腹大患,誰不想鏟除?
楚北捷單槍匹馬在云常地界出沒,就像一塊精美的透著熱氣的點心擺在饑腸轆轆的人面前。即便老成如貴常青,也需要苦苦壓抑,才能按捺立即調兵圍剿楚北捷的念頭。
楚北捷又豈是這么容易被圍剿的?
冰雪覆蓋的松森山脈中,要用大軍去圍住一個精于藏匿蹤跡的猛將,是不可想象的艱難之事。
像楚北捷這樣的人,不能一次將其圍殺,便再難找到機會。
何況……
“縱然調動大軍,一舉將楚北捷擊殺,那又如何呢?”貴常青苦笑著搖頭,不得不放棄這個充滿誘惑的念頭,“消息萬一走漏,正撤退的東林大軍會沖殺回來,這一次他們絕對會戰至最后一兵一卒。”
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局面,將毀于一旦。
這是貴常青最不愿意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