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聲名赫赫所向無敵的普洛迪團長大概不會想到,他的后人會拿著一堆令人羨慕的武器卻只能束以待斃。
真是天大的笑話。
沒有魔杖對于卓加來說是有影響的,但是不足以干擾勝負。他是被奧雷森認可的天才,盡管沒有坎特尼那好似被詛咒過的恐怖天賦,他的天賦也不是普通的聰明人所能夠比擬的。在傭兵中長大迦萊爾顯然無法像他一樣接觸到種種魔法,也無法像他一樣精通種種作戰技巧。更何況……
卓加掃視四周,迦萊爾倒是個體恤下屬的好首領,劫掠者們因為中毒倒在地上,他便將他們都籠罩在陣中,用回生陣的力量為他們解毒。這對卓加來說是好事,迦萊爾不可能在回生陣中死去,他既然愿意白白耗費自己的魔力自己又怎么會不樂意?
現在,就是要讓迦萊爾耗盡魔力了,那樣他才能殺死他,得到回生槍。
劫掠者的毒被回生陣所緩解,但是他們已經失去了先機,現在只要做到讓他們無法行動就行了。
盡管腦中思緒萬千,然而實際上并未過去多久,積雪剛剛使迦萊爾陷入視覺混亂,他就對著那些正在恢復的劫掠者們下了詛咒,與風刃一同帶出的詛咒。
施展魔法除了相應的魔力還需要一定的道具,像卓加這樣的大魔法師能夠只憑借魔力便施展魔法,但是利用陣法魔杖道具什么的加強力量或者賦予特性并不是什么不劃算的舉措。他念誦著咒語,以右手在空中畫下符文——五指分別刻下不同的符文,同時左手撒下一把接骨木花粉。
卓加同時施展了七個魔法,七個不同的魔法。他念誦的咒語在冰天雪地制造出了翠色藤蔓,將正在恢復的劫掠者束縛住;第一串符文是施加在自己周圍的護盾,四面淡藍的透明盾牌環繞在他周圍;第二串符文在空中扭曲消散,融入空氣;第三串符文化為魔法陣,覆蓋在他先前布置下的反身陣上;第四串符文是飛向迦萊爾;第五串符文,是黑魔法,雖然并非死靈魔法,卻依然殘忍。最后的接骨木花粉,則是詛咒,為了讓迦萊爾一直消耗魔力的詛咒。
接骨木向來是施展魔法的絕妙道具,卓加將自己的血液與接骨木花粉融合,附上了詛咒,詛咒劫掠者們的傷口,永不愈合。
有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想要向卓加發動攻擊,但是他才走了一步,便突然倒在地上,他的皮膚不斷開裂,流出鮮血,又被回生陣治愈,繼而再次裂開。卓加冷笑著,他的黑魔法是血液腐蝕,這可以讓他們表皮下的血液酸度增強,腐蝕血管與皮肉。接骨木花粉配上許德拉血液的力量雖然比不上“神墜”的第一禁令,但也不是這群流浪傭兵能夠解決的。
背后突然傳來銳利的破空聲,伴隨著雷鳴聲。卓加猛地轉身,剛好看見迦萊爾閉著眼,一劍砍在了護盾上。長劍環繞著電流,而護盾在電的作用下逐漸分解。
是和索格一樣,兼修魔法的戰士嗎?看來他并非廢物,只是過于年輕,缺少經驗。卓加一邊修正自己的情報,然后趁著迦萊爾還未曾擊破護盾,念誦咒語,與剛剛施加于迦萊爾身上的符文共鳴。符文迅速爬滿迦萊爾全身,從那些符文中爬出黑色的毒蛇,將他緊緊束縛,一條蛇卷在他持劍的右手上,將他的右手往回折。
這是九頭蛇許德拉的血脈魔法,身為蛇王的許德拉自然可以驅使眾蛇。
卓加從護盾中伸出手,迦萊爾的盔甲是刻在皮膚上的,無論受到這樣的攻擊都無法摧毀,相反,還會誘導出盔甲本身的自我防御
。這樣的話只能從他本身動手。他想在迦萊爾的心臟種下蛇毒,回生陣無法治愈內部的傷害。
但是迦萊爾松開右手,長劍落入尚未被蛇纏住的左手,然后反手將劍送入自己的腹部。他的自殘行為觸發了盔甲的自我保護,純粹的火焰即刻席卷了他周圍的一切,毒蛇也好符文也好都被吞噬,甚至連卓加的護盾也無法幸免。
卓加頗為狼狽地躲閃著順勢卷上的火焰,然而那火元素過分純粹,甚至能夠燃燒魔力,他不得不解除了環繞的護盾才擺脫。
迦萊爾的臉扭曲了一下,無論是腹部被捅穿還是血肉重新生長,都疼痛得難以忍受。但他沒有時間喘氣。他趕到自己的手下身邊,伸手觸碰他們的傷口,以自身的力量抵消詛咒。詛咒不斷疊加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盔甲明明滅滅,竭力凈化著詛咒。
卓加自然不會悠閑地在一邊等待他為手下治療,他將手按在地面,輸入魔力,啟動了先前施加的魔法陣,他輕聲喚道:“卡拉爾。”于是那傳說中的熔巖巨人便從魔法陣之中出現了。當然這并不是真正的卡拉爾,這只是他用魔法加上卡拉爾的遺留元素制造的卡拉爾的贗品。贗品遠不如正版強大,真正的卡拉爾能夠將這極北之地的雪原森林化為熔漿池。
被反身陣十六倍強化的卡拉爾的贗品勉強獲得了原先的相似威懾力,以它為中心,地面的積雪瞬間融化,并且迅速沸騰起來。沸水觸及到卡拉爾灼熱的表面,迅速化為霧氣,悠悠揚揚飄上高空,又在嚴寒下凝結成小冰粒,落了下來,噼里啪啦砸在臉上身上,又被沸騰的雪水融化,往復循環。
不少劫掠者被沸水淹沒,在蛇毒侵蝕被強酸腐蝕都未曾吱聲的他們此刻也不由得慘呼出聲。脫落的表皮黏在衣服上,稍稍動彈便露出了下面的油皮,不斷有液體滲出。而此刻卡拉爾正朝著他們緩慢地移動。
迦萊爾咬咬牙,回身擲出長劍,長劍落在地上,融入地面,悄無聲息地伸展開來,形成一面透明的墻壁,將卡拉爾與它的力量阻隔在墻那邊。對迦萊爾來說,最重要的是解救自己的手下,卓加的事可以往后放放。他竭力清除詛咒,然后任由回生陣汲取著自己的魔力,來治愈他們的身體。沒有了卡拉爾的威脅,劫掠者的傷口迅速愈合。
他們仍然試圖拿起武器,仍然試圖戰斗。迦萊爾卻阻止了他們,他對自己忠實的手下下達命令:“離開這里,瑰因納利之森也好,流浪者酒館也好,總之離開這里!”他們臉上露出了迷茫與無措,他們當中的大多數追隨過他的父親,剩下的人的父親是上一任劫掠者。他們從未想過除了追隨迦萊爾還有什么其他出路,他們追隨著迦萊爾,從迦萊爾·普洛迪團長到迦萊爾·艾羅。
迦萊爾盯著他們的每一個人的臉龐,他試圖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然后加重了語氣:“離開這里,這是命令!跑,跑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停下來!最好跑得比死亡還快!現在,離開這里!”劫掠者們再次看了自己的首領一眼,他們從來不會違背首領的命令,然后轉身,順從地竭力奔跑起來。
他們一踏出回生陣,空氣便像感知到什么一樣,氣流化成一道道風刃,旋轉著刺穿他們的身體。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啃食著他們的身體,直到徹底撕裂。然而他們遵從著首領的命令,一刻也沒有停頓,即便自身傷痕累累。他們狂奔著逃離這里。
迦萊爾沒有絲毫猶豫地轉過身,看著卓加與他操控著的卡拉爾,他聽見身后傳來劫掠者們的慘叫,但他沒有回頭。卡拉爾已經快要擊碎那
面墻壁了,而他現在赤手空拳,沒有武器。
卓加贊嘆道:“不愧是被稱為‘煉金時代最后光輝’的艾鉑帝國暮年,普洛迪閣下的確很強大。”煉金術凋零的現在,即便他有心學習,也找不到多少資料。迦萊爾本身簡直就是一個活的煉金寶庫,無論是他身上的煉金術結晶還是他本人對于煉金術的運用。而且迦萊爾支撐著極度耗費魔力的回生陣,治愈了劫掠者,到現在也沒有魔力枯竭的跡象,他的魔力儲量也可以說是怪物級別了。
怪物,這便是卓加對于迦萊爾的評價,在這種生死關頭,他居然連接放棄進攻的機會去耗費魔力治療自己的手下,然后再度讓他們赴死,甚至為此犧牲了一個煉金器。
卡拉爾最終打破了墻壁,它一步一步地走向迦萊爾。沸騰的雪水一下子吞沒了迦萊爾的腳踝,他的腳踝不斷被燙傷,然后治愈。卓加突然出聲問道:“你自己要逃走的話容易得多,費勁心思你的手下也活不下來幾個。”
迦萊爾回答道:“他們沒必要守在這里,所以我要盡可能治療他們,讓他們有更大的機會逃離你布在空氣中的殺陣。但我必須在這里,必須擋住你。”他這么說著,劫掠者的慘叫也漸漸低了下去,而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最終離開了。
他的盔甲上浮現出一層幽藍透明的火焰,那層藍色的火焰甚至脫離了盔甲,在空中燃燒,在水中燃燒,在積雪中燃燒,甚至,在卡拉爾身上燃燒。卓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沒反應過來為什么迦萊爾一定要對付他,他也不明白這層火焰是什么。
回生陣開始急速收縮,到最后甚至連迦萊爾的軀體也無法覆蓋,只能在幾處致命處存留,最后也消失不見。于是迦萊爾浸泡在沸水中的雙足甚至開始脫落血肉。
卓加站在卡拉爾身后,看著卡拉爾被火焰纏上,盡管他相信卡拉爾的實力,但是看見迦萊爾甚至放棄了支撐回生陣,他還是不由得后退一步。背后突然傳來灼傷感,他回過頭去,發現幽藍的火焰已經將自己包圍。
被火焰舔舐過的地方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改變,只是那些積雪也好樹枝也好,都呈現出一種更純粹的形態。做為魔法師,他幾乎瞬間明白了那是什么,但他不敢相信迦萊爾居然會以命相拼。他看向卡拉爾,卡拉爾被藍色的火焰吞噬,逐漸分離,以一種更加純粹的形式出現。
那火焰是純粹的火元素,在煉金術中,純粹的火元素是煉金的最好的工具,它能夠將不純物質燒掉,只留下純粹的物質。因此,在煉金術中,純粹的火元素是用來凈化提純其他元素的。那盔甲是依爾森最先提純的元素——火元素的結晶,炎灼之石。迦萊爾是想用自己的生命做燃料,將這里的一切都燒成純粹的元素!
所以他才會放棄回生陣,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卡拉爾已經幾乎完全被凈化成元素了,卓加并不甘心于迦萊爾同歸于盡。他知道此刻只能使用純粹的元素魔法,其他的一切都會被純粹之火燃燒殆盡。
純粹的元素在他手中凝聚,要人為凝練純粹的元素太過困難,即便他竭盡全力也只能在手上匯集出一個綽約的影子。但這已經足夠了。
卓加低吟著魔咒,他在等待卡拉爾崩潰的那一瞬間,那時候,他將有機會,將這個魔法,送進迦萊爾的心臟。
卡拉爾終于崩塌,肆掠的元素之力沖蕩開來,幾乎將卓加推向層層包圍的元素之火。卓加垂眸,逆著元素洪流沖了上去,將右手伸向一時站不穩的迦萊爾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