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住進顧家的第三天。
“秘密領證,不辦酒席,不許讓別人知道,還有,我要搬出顧家,我不想和你爸媽還有你哥他們住在一起。”
涂言說出這一串要求的時候,已經作好了被駁回的準備,但顧沉白只思考了幾秒就答應了。
涂言一愣:“真的?”
顧沉白放下手里的書,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當然,我覺得你的提議很好。”
顧沉白看一個人的時候,視線總是很專注,涂言被他看得有些慌亂,就低下頭,假裝玩手機,然后故作隨意道:“那你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跟我提。”
“原來我還可以提要求啊。”顧沉白笑著說。
涂言聽懂了顧沉白的話外音,想起顧家的傭人背地里說的話。
——這個小明星也太囂張了,明明是被他爸送來抵債的,卻成天對二少指手畫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少欠了他幾個億。
顧沉白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握住拐杖,借力從沙發上起身,然后往涂言的方向走,涂言下意識地想避開,可能是感知到涂言的抗拒,顧沉白停下來,說:“我只有一個請求。”
涂言望過去。
“你別總是像這樣躲著我,好不好?”
他把最后三個字說得很慢很輕,聽上去有些可憐,讓人沒法拒絕。
涂言睫毛顫了顫,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就這一個要求?”他還是有點不相信。
顧沉白朝他勾起嘴角:“我當然也想提別的要求,比如——”
涂言連忙制止:“說了一個就一個,別耍賴。”
“好,就一個。”顧沉白莞爾,然后低頭看了眼時間,問涂言,“今晚想吃什么?”
涂言才不想被顧沉白牽著鼻子走:“什么都不想吃。”
他說完就往自己的房間走,走過樓梯拐角,余光瞥到還站在原處的顧沉白,顧沉白抬起頭望向他,兩人視線碰上,涂言突然想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顧沉白對他這么百依百順,什么都答應他。
什么都答應……
那離婚協議呢?他會不會也愿意簽?
涂言暗忖:應該不會吧,那顧沉白不就虧大發了?人都是利己動物,顧沉白也不至于喜歡他喜歡到扔幾個億打水漂。
但他想起顧沉白看他的眼神,又覺得這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9
很快,他們就搬進了新家,考慮到顧沉白的腿疾,顧家父母為他們挑了一棟獨棟別墅。
涂言只要能遠離顧家,住哪里都無所謂,他看著自己的行李一件件地搬進去,覺得自己也和那些沒有生命的行李差不多。
“我這兩天想了想,我承認我之前的態度確實不好,畢竟我們的關系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沒辦法改變了,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直這么當陌生人也不是辦法,你說是吧?”
涂言放下手機,坐在書房沙發里,神色輕松地望向顧沉白。
顧沉白的視線從電腦屏幕轉到涂言的臉上,他不知為何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挑眉道:“是。”
涂言輕咳了一聲,掩飾心虛,他把準備好的臺詞說出口:“今晚一起吃飯吧。”
“好啊,去哪里?”
“地方我來定,你去就好了。”涂言說完就從沙發里蹦出來,趿著拖鞋小跑回自己的房間。
顧沉白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涂言在表演學院的時候,偶爾也會參加一些無劇本的即興演出,大多數時候他都表現得很好。只是這一次有點特殊,他的對手戲演員是他名義上的丈夫,一個讓人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壞人。
希望顧沉白不要把一切搞砸。
他先在一家隱蔽性很高的藝人常去的餐廳訂了包廂,然后洗了個澡,換上一套很顯身材的休閑西裝,頭發也稍作打理,甚至還戴了一只黑晶耳釘,他的皮膚白,戴這類的耳釘尤其搶眼,他從鏡子看了看自己,覺得應該能讓顧沉白眼前一亮。
他對自己的長相,向來是有自信的。
祁賀發來消息:【酒已經給你送到包廂了,你記著,瓶身上畫了個白色五角星的是酒,另一瓶里我給你裝了蘇打水,你別喝錯了。】
【你能保證那酒有用?】
【絕對有用,我親測過,口感和葡萄酒差不多,但一口就上頭,兩口基本上就處于半醉狀態,讓說什么說什么,連銀行卡密碼都能交代出來。】
祁賀還要追問涂言想做什么,但涂言沒說,只回:【事成之后再告訴你。】
然后他就去敲顧沉白的房門,卻沒聽到里面的聲響,還以為顧沉白不在,就直接推門進去了,結果正好和剛從浴室出來的顧沉白迎面撞上,顧沉白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上身□□,人魚線緊致明顯。???.BiQuGe.Biz
涂言嚇得一激靈,剛想往后退,又被自己的拖鞋絆住,腳滑出來,撞在門后的防撞吸盤上,他痛叫一聲,連忙蹲下去捂住腳跟,倒吸幾口冷氣,結果一抬頭又正好對上顧沉白腰間的位置,與此同時,他突然聞到水汽里彌漫著陌生又強勢的alpha信息素味。
怎么是這樣強勢的味道?因為涂言本身是優級omega,他能夠感受到同樣優級的alpha的信息素,顧沉白剛洗完澡,沒有貼抑制貼,信息素還彌漫在水汽里,愈發濃烈,他只覺得身體發熱,喉嚨也變得干澀。
外人不是說顧沉白的信息素等級很低嗎?
難道都是假的?
丑陋是假的,平庸是假的,難道連信息素等級低都是假的?
涂言呼吸一窒,反應過來之后臊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了,他氣惱地推了顧沉白一把,跛著腳跑了。
顧沉白被涂言這一連串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一手抓住衛生間的門框站好,然后解了浴巾換好衣服,拿起落在門邊的拖鞋,去了隔壁。
他敲了敲門,開玩笑道:“灰姑娘,你拖鞋掉了一只。”
下一秒,門開了,另一只拖鞋從里面飛了出來。
顧沉白也不知道涂言又在發什么脾氣,任勞任怨地幫他把拖鞋撿起來,放在門口的墊子上,然后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半個小時之后,顧沉白接到涂言的電話,語氣還氣呼呼的,沒有半點邀請的意思:“收拾一下,去吃飯。”
顧沉白于是拿起手杖和外套,出了門。
司機把車停在門口,涂言原本大剌剌地坐在后座,看到顧沉白之后,立馬轉過頭看向窗外,還把身子往車門上貼了貼,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一路都沒和顧沉白說話。
等到了餐廳,涂言熟練地帶著顧沉白從側門進,然后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來到預訂好的包廂。
等菜全上齊,涂言突然抬手對服務員說:“謝謝,你可以出去了,我不太喜歡吃飯的時候有服務生在。”
服務生于是退出去,關上了門。
包廂里只剩涂言和顧沉白兩人對坐。
顧沉白依舊是溫和的樣子,看著涂言微笑道:“今天很漂亮。”
涂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氣,然后突然起身,拿起餐桌中間的酒瓶,給顧沉白倒了半杯酒,倒完之后沒有回座,而是慵懶地靠在桌邊,小腿貼著顧沉白的腿,低頭問他:“你上次說你對我一見鐘情,真的假的?”
他一入戲就像是換了個人。
顧沉白抬眸和他對視:“真的。”
“可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他把酒杯舉到顧沉白面前,笑得可人,“什么一見鐘情,不過是起了色心。”
顧沉白接下酒杯,不置可否。
“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么時候?”
“四年前,你主演的第一部電影,《夏日少年》。”
“哦,那年我才19歲,”涂言把周圍想象成片場,把顧沉白想象成一個普通的對手戲演員,把水晶吊燈想象成攝像機和補光燈,故作腔調地、很用力地誘惑顧沉白,“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什么感覺?覺得我好看,然后起反應了?”
他故意說很粗鄙的話,就像他平日里故意咋咋呼呼,顧沉白在心里笑了笑。
顧沉白看見涂言緊繃的嘴角,還有攥在桌邊的發白的指節,他平靜地說:“很心動,想進一步了解你。”
“那你了解到什么?”
“我看了你的很多采訪還有節目,”顧沉白的胳膊搭在椅把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他緩緩道,“雖然所有人都愛用孔雀形容你,但在我看來,你更像一只小兔子,警惕性很強,喜歡觀察環境,表面上不愛和人交往,其實是因為害怕。”
涂言神色一變:“你沒有資格對我下定義。”
“抱歉。”顧沉白誠懇道。
他慣會見招拆招,讓涂言一拳砸在棉花上。涂言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生氣,他今晚的目的還沒達到,小不忍則亂大謀,他聳了聳肩,說:“不用抱歉,反正你已經贏了,我已經和你結婚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沒有辦法拒絕。”
涂言拿過另一瓶酒給自己倒上,然后俯身和顧沉白的酒杯碰了碰:“祝我新婚快樂。”
然后一飲而盡,喝完之后他皺了皺眉,好似有疑惑,回味了幾秒之后發現不對勁,可確認了一下酒瓶,又沒有問題,他沒有多想,眉頭逐漸舒展開來,拎起酒瓶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顧沉白也舉起酒杯,可喝了一口之后就覺得奇怪,便沒有喝完,放回原處。涂言站在桌邊安靜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兩腮出現不正常的酡紅,他看見顧沉白沒有喝干凈,于是拽著他的袖子催他:“我讓你喝完,聽到沒有?”
顧沉白無奈,提杯仰頭喝光了。
“你有多喜歡我?”涂言的語氣變得直直的,他有些站不穩,半個身子都靠在桌邊。
顧沉白沒有搭理他,起身拿過涂言身側的酒瓶,然后就看到被替換過的包裝薄膜。
涂言還沉浸在自己的劇本里,他摸著顧沉白的領口,眨巴眨巴眼睛,問他:“你說啊,你有多喜歡我?”
顧沉白怕他歪倒,于是兩手撐在他身側的桌邊,把他困在自己的胸前,輕聲說:“很喜歡。”
“是不是喜歡到愿意為了我做任何事?”
“是啊。”
涂言又喝了半杯酒,然后說:“那我讓你簽個東西,你簽不簽?”
顧沉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涂言,看他眼神迷離,眼周紅若桃瓣,像醉酒的小兔子。
“涂言……”顧沉白喚他的名字。
涂言的神志已經完全不聽大腦指揮了,只記得一件事,要讓顧沉白把離婚協議簽了。
他看到顧沉白猶豫,立馬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抱住了顧沉白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間,一個勁地說:“不行,你必須簽,你必須簽,必須簽……”說著還像樹袋熊一樣用腿勾住顧沉白的腿,往他的身上攀。
顧沉白哪里撐得住這樣的折騰,只好托住涂言的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涂言就順勢跨坐到顧沉白的身上,暈乎乎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和一支筆,然后一股腦塞到顧沉白手上。
顧沉白把紙展開,先是看到醒目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
“婚姻關系的存續時間為半年……”
涂言閉著眼睛,往顧沉白的腿根坐了坐。
“其間,乙方不得對甲方有任何逾矩行為,也不得利用信息素使甲方于危困狀態以行不軌……”
涂言緊緊摟著顧沉白的脖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又覺得硌得慌,于是伸手下去解顧沉白的皮帶扣。
“不得對甲方進行完全標記,也不得強迫甲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
顧沉白按住涂言的小爪子,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涂言哪里聽得見,他嗅了嗅顧沉白頸間的木香味,倒頭睡著了。
顧沉白看著手上的白紙黑字,久久沒有動筆。
這時候涂言的手機振動了兩下,是祁賀發來的消息,當然他沒有機會看了。
【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剛剛好像說反了,畫了白色五角星的是蘇打水……】
【涂言,你喝了嗎?】
【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