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桑若現在被國師大人放棄的事，已經在國都上層公開，桑若再次成為了一個笑話，讓不少一天前還在艷羨嫉妒的貴族們，轉頭就開始惋嘆取笑。
　　不時就要有人拿桑若感慨，說命運果然不會那么厚待一個人，只會在你落魄的時候將你踩得更慘。

　　伊南公爵一行駕臨蘭西爾宅，那成打的舉止高雅的仆役們，反客為主地接過了蘭西爾宅女仆們的伙計，為伊南公爵在蘭西爾家的花園里鋪上絨毯，布置好干凈的桌椅，甚至一應俱全地斟好茶備上差點。
　　到不像是來誰家做客，而像是去郊外郊游一樣。

　　這番做派，將蘭西爾宅的一眾女仆都弄得手足無措起來，訥訥地站在一邊不敢開口說話，仿佛他們在這里才是多余一樣。

　　伊南公爵接過女仆上的茶，對正好趕來的桑若道：“陛下讓我來探望你，你父親現在還好嗎？”

　　桑若也客氣道：“多謝關心，傷勢暫時穩定下來了。”

　　寒暄了一番后，伊南公爵忽然道：“你現在氣海已毀，精神力天賦也出了問題當不成巫師，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交淺言深，這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太適宜，一旁的特雷德管家和女仆們，更是覺得伊南公爵就是故意來羞辱自家少爺的，不禁為自家少爺心疼起來，卻也不敢對一個大公爵面露不滿。

　　桑若：“半年后不是還有統一招收測試嗎？我會再去試試。”

　　伊南公爵握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可是國師說，你要成為巫師的話，一定會死。”

　　桑若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我覺得我會活下去。”

　　伊南公爵聞言微愣，抬頭看向桑若，只是和桑若對視了片刻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很快就轉開了眼。

　　這一幕看在蘭西爾宅管家和女仆的眼里，就是伊南公爵被自家少爺淡然自若的態度駁得啞口無言，不禁都有些暗喜。

　　伊南公爵：“也許你是對的。”

　　說罷，伊南公爵起身，似乎已經準備走了，讓眾人都很驚訝，不過跟著伊南公爵來的隨從們快速反應過來，立刻將伊南公爵的隨行物品都收拾妥當，護著伊南公爵離開蘭西爾宅。

　　走到門前，和伊南公爵桑若告別：“桑若，希望你真能活下去。”

　　桑若：“好。”
　　桑若想了想，道：“你今天來，是不是問我精神力增長的事？”

　　伊南公爵點頭承認：“原本算是，不過現在我發現，沒有這個必要了，我還是繼續在灰鴿當我的公爵，祝你得償所愿。”
　　“……再見。”
　　伊南公爵禮貌的和桑若告別，踏上了馬車。

　　桑若站在門前目送伊南公爵離去，馬車啟程之后，伊南公爵又撩開車簾多看了桑若一眼，似乎覺得這可能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將桑若的五官仔細記下后，伊南公爵放下了簾子。

　　……

　　送走了伊南公爵，桑若剛一回頭，就看到二樓書房的奧里將頭伸出窗戶在沖他揮手，似乎一直在注意著桑若等人的狀態。

　　“哥哥哥哥，我已經寫好很多了，你快來看，合適不合適。”奧里踮著腳趴在窗戶那里紅著小臉邀功，一臉興奮的樣子。

　　桑若有些意外，立刻去了書房。

　　{我的哥哥
　　桑若·蘭西爾
　　他本來
　　是一個很有前途的
　　騎士
　　但是現在
　　他瘋了}

　　{我最近
　　聽到半夜的磨刀聲
　　起床
　　會看到
　　拿著刀的哥哥
　　在空空無人的大廳里
　　游蕩
　　他說他餓了
　　他不去廚房
　　卻看著我
　　他想吃什么呢}

　　奧里緊張極了，握著小手忐忑又期待地瞪著桑若等待他的評價，碧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哥哥，我寫得好不好？”

　　‘瘋了’且‘磨刀了’的桑若點頭給予肯定：“……很好，段落格式尤其清新脫俗。”
　　雖然有不少刪刪改改的黑圈和錯別字，但是作為一個六歲的幼童，能寫成這樣真的是不錯了。

　　奧里：(*≧︶≦)！

　　然而這時桑若腦海里的文娛芯片，不知道被觸到了哪根神經，忽然評價道：【老套而病態的梨花體，還是兒童式的，這種內容是不會受到歡迎的，也并不恐怖。】

　　桑若心中微動，芯片的自主智能，真的恢復得更好了呢……
　　沒有理會芯片，桑若繼續往下看。

　　{有一次
　　我偷偷打開
　　哥哥的房門
　　看到
　　他腳邊
　　一地的鮮血
　　然后鮮血
　　變成了
　　紅色的花瓣
　　他駭人的眼神
　　發現了我
　　我驚慌地逃跑了
　　可是
　　我跑得掉嗎}

　　奧里又緊張了起來，緊緊抓著蜥蜴玩偶的脖子，又問：“哥哥，我寫得嚇人不嚇人！？”

　　桑若繼續點頭給予肯定。

　　奧里：(*≧︶≦)！

　　{蘭西爾的大宅
　　越來越恐怖
　　費斯伯伯
　　躺在床上哀嚎
　　管家叔叔
　　失去了靈魂
　　隨著哥哥的口令做事
　　艾麗姐姐
　　和哥哥
　　在院中說了話
　　也變了
　　她還是笑著給我
　　講故事
　　可是
　　她的眼睛是紅的
　　里頭倒映著
　　我的骨頭}

　　桑若：“……”
　　很好，他成了家里的大boss了，以蘭西爾宅為大本營，在不斷將魔爪伸向周圍的人，擴張他的邪惡版圖。
　　桑若一邊看一邊再次點了點頭。

　　一直注意著桑若反應的奧里，像是又得到了極高的評價贊美一樣，笑得嘴都抿不住了。

　　{蘭西爾的大宅
　　越來越恐怖
　　來訪的人
　　笑著離開了
　　半夜
　　我卻在小院里
　　發現了
　　他們的人頭
　　所以
　　白天離開的
　　是誰呢？}

　　桑若：“……”
　　桑若：“這個來訪的人，是指剛剛的伊南公爵？”

　　奧里天真純潔地道：“是的呀，我突然想到的素材，哥哥你覺得好不好？”

　　“……挺好的。”桑若沒有為被戲精小堂弟預定了人頭的伊南公爵說話，反而贊揚了奧里追求真實靈感的精神，接地氣的鬼故事才更嚇人不是嗎？

　　{蘭西爾的大宅
　　越來越恐怖
　　所有的人
　　都在變
　　不變的我
　　看著鏡中的影子
　　笑嘻嘻
　　原來
　　鏡子外的
　　不是我
　　我在
　　鏡子里}

　　桑若掃到最后一頁，不得不承認，奧里還是很有天賦的。
　　而且短短時間內就一氣呵成地寫了這么多，可見奧里平時積累的對他的恐懼還真是不少。

　　奧里忐忑極了，仿佛一只豎起耳朵的兔子一樣，望著低頭看稿的桑若：“哥哥，我的故事寫得恐怖不恐怖？”

　　桑若抬頭：“……有些恐怖。”

　　奧里瞪大眼睛觀察著桑若的表情，似乎怕桑若說一個不字：“那哥哥你喜歡嗎？”

　　桑若：“嗯，這個叫什么名字？”

　　奧里一下跳了起來，歡呼著抱住了桑若的大腿：“嗷(*≧︶≦)太好了哥哥！這個故事叫《我的哥哥他瘋了》，是我專門寫給哥哥的！”

　　《我的哥哥他瘋了》……
　　聽著小堂弟起的這個名字，桑若嘴角微抽，不過也沒有反駁。
　　對于堂弟的作品，桑若還是挺意外的，除了一些錯別字，好像都用不到怎么修改了。

　　桑若拍拍小堂弟的頭：“我若是以你的名義，將你的手稿投給你那家《夜之眠》兒童讀物出版社的話，你愿意嗎？”

　　奧里驚呆了：“哥哥你說的是真的？拿我的故事去投稿？”

　　桑若點頭。

　　奧里不敢置信：“我，我真的可以嗎？那我給哥哥寫的故事，也會刊登在書上？被所有人看到？”

　　桑若：“如果過稿的話，應該會的。現在只是短篇，過稿可能會被刊登在他們的報刊上，如果你寫得好，篇幅也長了，就會被集冊印刷成書籍。我讓管家給你修改下錯別字，爭取讓它過稿。”

　　“啊！”奧里頓時激動地哇哇大叫，在屋里跺著腳跑了一小圈后，手里的布偶扔掉，一下子撲進了桑若懷里，抱著桑若吼道：“哥哥最好了！哥哥萬歲！”

　　被奧里的猛撲撞得踉蹌了一下的桑若，本想將小堂弟提走，猶豫了下還是任他抱著了。

　　走神地拍拍堂弟的腦袋，桑若心里想著如果過稿了，可以讓奧里寫寫后續，比如夢里他是如何如何兇殘，不然以小表弟現在這種隱晦的表達，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被嚇到。

　　不過，先不提內容嚇不嚇人，光以“6歲神童創作恐怖小說”這類標簽當賣點，應該就會有不少家長好奇，買回去當標桿來教育自家的孩子。
　　至于內容，大人不會被嚇到，小孩就難說了不是？畢竟同齡人對同齡人的作品，會更有代入感才對。

　　·

　　很快，奧里的稿件被特雷德管家修正好，然后被他親自帶到了同位于灰鴿首都的《夜之眠》兒童讀物出版社。
　　聽說接到了一位貴族家的小少爺投稿，出版社的人也是挺看重地，并表示一定會認真審閱，盡快給蘭西爾家答復。

　　折騰了一天，很快就到了夜晚。

　　小堂弟奧里今日興奮了一天，早早就去休息去了，桑若出現在夢中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小堂弟奧里已經做了好一會兒夢。

　　不過今天桑若并沒有在客廳找到小堂弟，倒是在書房找到人了。

　　辛勤的小堂弟，正辛苦地伏在巨大的桌案上奮筆疾書，而頭上長了兩只角的有一張桑若臉的惡魔，則是正在一邊端著果盤和糕點，用叉子甜蜜地給頭也不抬的小堂弟投食。

　　桑若本以為小堂弟在自己有求于他后，終于夢中崛起了一把，學會反過來奴役夢中的惡魔桑若，沒想到這念頭剛起，就聽到那邊那只惡魔桑若陰笑著恐嚇奧里：“嘿嘿嘿，乖乖地聽話，給本大爺寫個特別威武、特別霸氣、特別厲害的自傳，從此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敢跟我耍心眼不認真，我現在就把你下鍋煮了！”

　　奧里趴在桌案上邊寫邊嚶嚶抽泣著發誓：“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惡魔桑若口蜜腹劍地投食：“真乖，啊，吃口蘋果。”

　　奧里邊哭邊感動地吃著：“唔唔，謝謝哥哥。”

　　門外的桑若：“……”
　　真是個沒出息的戲精堂弟。

　　桑若悄悄關上門，決定讓奧里自己在這玩吧，奧里和他心目中的“惡魔堂哥”，看起來相處得也挺愉快。

　　離開書房，桑若走到了蘭西爾宅外頭，準備去等那只放狠話說會回來的兒童讀物級噩夢怪物。
　　不知道今晚的夢里它會不會來，或者會不會有其他的怪物被詛咒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