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她站在那里,直到黑色轎車完完全全消失在了視線,連尾氣和煙塵都平息,才稍微動了下手指,接起了電話。
已經響了第三遍了,很明顯,對方耐心不怎么樣。
她接起電話,對方略顯蒼老的聲線沒有不耐也沒半分頹勢,很客氣地稱呼她為廖小姐,語氣里帶著幾分笑意。
“很感謝您的配合,我很理解您的感受,但是有些緣分已盡,人也就不該勉強。噢,對了,之前跟您說過的,廖小姐的秘密,我會叫人嘴嚴一些,好好保守的——再會。”
廖宋:“我還沒說話,你就急著掛嗎?”
廖宋把藍牙耳機掛上,卷了卷大衣袖子,笑了笑:“老先生,奉勸一句,裴云闕不是籠子里的金絲雀,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答應了你們,要從裴氏重新開始……但既然他去了,就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好好對他,他自然也會回報你們。”
對方靜默后笑了笑:“我是他長輩,怎么會不了解他。讓您離開他,也是為了他的未來考慮。”
廖宋漫不經心:“是嗎,您也姓裴?”
對方似乎噎了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廖宋祝了他求仁得仁,很快撂了電話。
媽的。
廖宋一把扯下耳機,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應該過度插手誰的人生。
裴云闕的也一樣。早離開早省事,這家豪門在豪門里面復雜度也算一騎絕塵了,對方行事的風格很要命,謹慎,仔細,一擊必中。
其實把利害說清,她怎么也不是會留下給自己徒增麻煩的人,就為了一段沒有什么未來的感情冒險,她確實做不到。
但對方為了確保她會答應,順便把她的私事挖出來說道,算是雙重保險。
雖然是一筆帶過,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裴家誰能做呢?
裴父,在廖宋的印象里是裴氏比較平庸的一任領導者,但好在并不獨斷專行,該放手給職業經理人的就放了,沒有用必勝的決心搞砸一切的習慣。
裴越。
……略過。
也不像裴溪照的作風,如果她知道這個‘秘密’,應該不會一直壓著,不拿來做籌碼。
唯一可行的解釋,就是裴家后面,還有真正決策層面的人,不公開露面甚至連董事會的人也不一定清楚,能夠直接決定繼承人的,deep state般的存在。
他們甚至連時機都選的完美極了,在裴云闕從盛煜的庫里南那兒離開后,他讓她等等他,盛煜說你現在不走以后就沒機會了。然后她接到了電話,決定去相親。
廖宋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發現不知不覺間都走了快一公里,從深巷里的咖啡廳走回了商區。
商場基本上已經關了,鋼筋鐵骨的建筑依然燈火通明。
她可以放一陣假了,不用每天早上起來給挑食要人命的甲方做飯。
可以想看幾點的電影晚場就看幾點的。
想在外面玩多久就玩多久,不用考慮什么時候要上班,新方案作用大不大,她還存下了不少錢,最近看了賬單,那個人那邊也花不了多少……
廖宋的美好新生活就在眼前了,但要命的是,她站在十字街頭望著車水馬龍,半點興致都提不起來,全身的力氣都被卸掉了一樣。她只能靠著路燈柱,盯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以前總覺得影視劇里,什么分開前完成一個去游樂園的心愿,瓜得跟什么似的。
現在覺得他們好幸運。
她腦袋昏昏沉沉,撐了一把站直,轉身要走回小路上。一道逆行而來的車卻撲面而來,在她還沒看清燈源來處時,人沒躲,等看清時,已經來不及了。
廖宋瞳孔微縮,倒下時只有潮水一樣的疼痛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