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劉嫂說人到現(xiàn)在沒醒，還發(fā)起了高燒，38.8。

　　廖宋毛衣都來不及套，穿著打底衫，隨便抓了個大衣，飛奔出門。

　　一路上都在催促司機(jī)快點，一邊讓劉嫂給唐醫(yī)生打電話，把記錄過的體溫數(sh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報過去，另一邊又給唐醫(yī)生發(fā)了信息。

　　她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裴宅大門，呼吸都沒捋順，抬眼就看見那道背影，不僅坐得好好的，還在陽光房里悠哉哉的看書。

　　廖宋大步走過去，把圍巾一圈圈解下來。

　　走到裴云闕面前站定，廖宋輕聲問：“好玩嗎？”

　　裴云闕仰頭看著她，眉頭微蹙：“什么？”

　　廖宋把圍巾砸過去：“滾吧你。”

　　她扭頭就走，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

　　廖宋回頭：“放開。”

　　她聲調(diào)很冷，裴云闕不放，望向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凈又平靜：“是我叫她這么做的。”

　　“我想早點見到你。”

　　廖宋垂眸俯視著他：“裴云闕，能不能別那么幼稚？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裴云闕：“我知道，因為我自私。”
　　他說的既平淡，又理所當(dāng)然。

　　廖宋本來心情就一團(tuán)漿糊，又一夜沒睡，被他這么一氣，感覺自己一口氣就要背過去了。

　　裴云闕便松了手，低聲道：“抱歉。”

　　“今天停一天，你去休息吧。”

　　他從廖宋身邊過，背影寂寥低落。

　　廖宋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上前兩步推上輪椅。

　　“停什么，這能停嗎？就現(xiàn)在吧，今天電療也得提前，配合第二階段的計劃。”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裴云闕垂下黑眸，唇角極輕地翹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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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四個小時做滿，廖宋發(fā)現(xiàn)情況比之前要好多了，在按摩時肌肉甚至?xí)行┎蛔灾鞯姆磻?yīng)，腰部的力量也比之前有所改進(jìn)。

　　廖宋蹲著查看小腿情況，也非常滿意：“不錯，你自己也上心了，這個比較重要。”

　　她抬眼一掃，眉心微皺了皺：“你今天穿了幾件？”

　　裴云闕本來安靜看她，聞言也低頭看了眼自己：“一件。”

　　他這件羊絨衫有同款不同色，十件左右，今天是深灰色的。

　　廖宋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斟酌了下語句：“你最近營養(yǎng)，還不錯啊。”

　　廖宋實習(xí)期跟著觀摩，各色病人看得也不少了，一般來說能讓長期臥床的病人肌肉保持不萎縮，已經(jīng)不錯了。

　　可他的手臂和肩膀，明顯比之前要線條更清晰了，繃緊時都能看出來隱藏的起伏。
　　這肌肉還能越躺越結(jié)實？真他媽神了。

　　裴云闕知道她看什么，懶散笑笑：“是啊。你帶的飯還行。”

　　廖宋：“……今天沒有。”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摁下開關(guān)，窗簾慢慢合了起來，廖宋語氣也明顯地淡下來。
　　不提這茬她都忘了，今天白天那一出，不僅他沒飯，她也沒來得及給自己帶，到現(xiàn)在早飯中飯都沒吃呢。

　　裴云闕把自己推到桌邊，倒了杯白水：“去客房休息吧，我讓劉嫂收拾出來了。”

　　廖宋回頭看了他一眼：“……”

　　又皮笑肉不笑道：“謝謝啊，不過不用了，我回去很方便。”

　　裴云闕沒說話，轉(zhuǎn)著手里的玻璃杯，里面還有大半杯水，在杯壁兩端來回晃著。
　　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jié)顯得鋒利又脆弱，那弧度看得人心頭莫名一跳。
　　“隨便你。”

　　他把自己推到窗邊，臉上沒什么表情：“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廖宋早習(xí)慣了他這種陰晴不定，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她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行吧，那我去隔壁休息會兒，不打擾你了。”

　　而且說實話，她現(xiàn)在松了口氣以后，體力確實已經(jīng)到極限了，站著都能睡著。

　　劉嫂把她領(lǐng)到了三樓靠南的一間客房，深色天鵝絨的窗簾拉得很嚴(yán)實，一絲光也透不出來。

　　劉嫂：“您嫌暗的話，可以開燈，房間鑰匙是這把。”

　　廖宋接過：“謝謝。對了，他今天吃午飯了嗎？”

　　劉嫂點頭：“我按照留言準(zhǔn)備的。”

　　廖宋當(dāng)時寫便簽時，考慮的是他發(fā)燒要吃的東西。

　　廖宋：“好，麻煩了。不過晚餐可以補(bǔ)充點蛋白質(zhì)，具體的你問他吧，看病人想吃什么，之前我給冰箱添了些食材，基礎(chǔ)的應(yīng)該都夠。”

　　她囑咐完，躺倒便睡得昏天黑地。

　　廖宋做了一個夢，夢里她變成了一只鳥，正要南下遷徙，可是被大部隊落下了，她就拼命揮舞著翅膀追了幾分鐘，眼看著就要追不上了，奇怪的是，廖宋心里覺得沒什么的，跟不上就到處飛飛，到冬天了該凍死就凍死，但還是有種莫名又滿溢的悲傷，讓她的翅膀重的像被打濕一樣，越揮越覺得正在往下墜。

　　因為是鳥，看到的天是暮色初顯，整個世界都在她翅膀底下，可任景再美，好像還是快被壓垮了。

　　她從床上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夢里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壓在胸口，久久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