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的動靜很快便傳開了來,太皇太后細(xì)細(xì)詢問才知這其中細(xì)節(jié)。
“宮里還有這般手腳不靈的侍婢,奚小姐未曾責(zé)罰也是心善,老奴去處置?”常嬤嬤皺眉道。
太皇太后輕輕瞥了一眼算是默認(rèn)。
就在此時一直在外的銘右忽然進(jìn)來在祁朔耳邊道:“方才暗探發(fā)現(xiàn)御花園中發(fā)現(xiàn)有章府的人鬼鬼祟祟,屬下等未敢輕舉妄動,只抓了其中落單一人,公爺,如何處置?”
章家的人竟然能混進(jìn)宮中,顯然不簡單。
祁朔看了眼裴云昭,很顯然他也聽到了:“做什么的?”
銘右有些為難:“......他昏過去了。”
也是沒想到那人如此不經(jīng)打。
若真要來硬的逼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事并不算小,他們不敢做主。
太皇太后看著這邊動靜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但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擺手嘆道:“唉,你們兩個悶聲悶氣的還不如幾位妃子同哀家解悶,便莫要在這兒礙眼了,省得下面的少年少女都畏手畏腳。”
不說倒是沒意識到,今兒個的上元燈宴明顯比去年出來展示才藝之人少上許多。
頓了頓她又補(bǔ)充:“反正也不給我生幾個重孫,坐這也無用。”
裴云昭:“......”
......
奚蕊去側(cè)殿換回了自己的如意百褶月裙,心底慶幸還好方才沒來得及換,不然她這好不容易補(bǔ)救好的裙子又得遭殃。
頭似乎還有點(diǎn)暈,奚蕊暫時不想回到宴中,便讓文茵阿綾先行回去,這池邊夜風(fēng)剛好讓她清醒許多。
忽地腳下趔趄,她沒穩(wěn)住身形,哎喲一聲便跌靠在了池邊一塊大石之上。
前方光影驟然交疊,奚蕊視線開始渙散,她雙手艱難撐著身子,碎發(fā)落到額前,呼吸逐漸不順。
這已然不是頭暈?zāi)前愫唵瘟耍扇镄牡状蚬模瑑H剩的那絲清明終于察覺到了危機(jī)。
那侍女不對,有人想害她。
隱隱的腳步聲自遠(yuǎn)處傳來,奚蕊猛地警覺,而后便聽到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方才還見著她在這兒,怎么現(xiàn)在就不見了?”
“你們兩個往那邊找,我去這邊。”
“是。”
.......
奚蕊聽著心驚不已,手腳并用終于站穩(wěn)了身子。
她迷茫地環(huán)顧四周,選了個看似陰暗的小道提著裙擺跌跌撞撞地跑去。
可這身紅衣實(shí)在不適合逃跑,還沒等她隱進(jìn)林中身后已然有人看見了她。
“奚小姐在那兒!”
“快追!”
“別讓她跑了!”
急促的追趕自四面八方而來,奚蕊死死捏著自己的手掌心讓自己精神一點(diǎn)。
沿途漆黑,她又不能夜間視物,只能忐忑不安地胡亂往前跑,紛亂的樹枝不斷阻礙著她的步伐,她摟著衣裙好幾次踉蹌快被絆倒。
發(fā)髻的珠釵被沿途的枝椏勾落,三千青絲倏得傾灑而下,奚蕊腳步一頓,下意識就想轉(zhuǎn)身去撿。
砰——
就在此時,身體驀地撞上了一堵‘墻’,本就迷迷糊糊的她被這一撞更加眼冒金星,只是雙手在此時卻反應(yīng)十分敏捷。
祁朔雙臂垂在身側(cè),俯視那猛拽他衣領(lǐng)的嫩白柔荑眉峰緊擰。
眼前女子鴉羽輕顫,含波清眸似闔非闔,散亂的發(fā)絲貼著兩鬢,白皙的面頰上隱隱有逃跑時被樹枝劃到的紅痕。
她柳眉輕蹙,似乎隨時都要昏倒過去。
“你......你是誰?”
奚蕊努力想要睜大雙眼,可眼皮實(shí)在太過沉重,身體逐漸脫力,她勉強(qiáng)抬眸也只能在昏沉暗色中睨見男人模糊的輪廓。
“松開。”男子的嗓音低沉隱含著不耐。
感受到祁朔要推開她,奚蕊心下一緊,顧不上什么男女之防,放開他的衣領(lǐng)后立馬勒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儼然一副賴上他的模樣。
“公子救命!”她頭抵著他的胸口,輕咬紅唇,梨渦微陷,顯得十分可憐。
她這樣定是會被追上的,奚蕊自知自己撐不了多久,也不知眼前人究竟什么來頭。
但總歸不是同那些人一伙的,不如......賭一把這人有些憐憫之心?
“我......我是大理寺卿奚廣平的小女兒奚蕊,家住......家住城東奚府嗯......就是那個種了很多樹,看起來很窮的院邸,你能把我?guī)Щ厝?.....當(dāng)然我也并非......并非占你便宜......我爹可以給你報酬......一兩銀子你看如何......?”
「當(dāng)然......我并非......并非要占公子便宜,我可按市價付錢......」
祁朔薄唇抿起,那想要將人扯開的手指頓住:“......”
多少有點(diǎn)熟悉了。
“......如有余力可否幫我撿一下那玉簪,也不是什么值錢之物......公子不會私拿的對吧......?”
“......”
“多謝公子。”
女子絮絮叨叨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聲音愈漸微弱,在靜謐的夜中如潺潺流水流淌過他的耳際。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空氣中只剩下她綿綿的呼吸——
但那手卻依舊緊梏著他。
祁朔一陣無言。
他睥視這靠在她身上毫無防備的女子,鷹隼般的厲眸微沉。
她的力氣對他來說無異于浮游撼樹,只消輕輕一扯便能將她扔到一邊。
可在祁朔伸手碰到她胳膊時忽地指尖停頓,數(shù)尺之外響動愈甚,想來都是章府的人。
他斂下的深瞳幽深如狼,眼底戾氣一閃而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外遭尋來的火光逐步逼近,他立在原地挺拔如松,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在通身暴露在光亮下的同時,他手臂微曲,身上的玄色大氅無風(fēng)而動,那團(tuán)緋色身影頃刻間便完全隱匿于衣袍之下,連根發(fā)絲都沒有暴露。
“......奴......奴婢見過輔國公。”原本滿目兇狠的婢女在見著眼前之人時小腿一軟,手中的火把瞬間掉落,嘴唇煞白,哆哆嗦嗦地跪下行禮。
她不過是奉命來將奚蕊抓去,怎么會......怎么會......
而身后跟隨之人見此無一不面露惶恐,似是誰都沒能料到祁朔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祁朔微闔的眼簾輕抬,深沉的瞳仁中裹挾著濃重的黑霧,并在一瞬間迸發(fā)了難以言喻的冷厲。
他眼眸微瞇,周身涌動的低壓卻充斥著蓄勢待發(fā)的凌冽,隨即薄唇輕啟:“帶走。”
語落,數(shù)名暗衛(wèi)自暗處閃現(xiàn),那群侍女甚至都沒看清這些人是如何出現(xiàn)便被打暈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