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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8章 “......可我覺得……

    男子的嗓音帶著蠱惑的喑啞, 分明是及其簡單的幾個字卻宛若朝平靜的湖面投擲了一枚巨石,泛起驚濤駭浪。
    奚蕊怔愣地瞧著他,簡短的一句話在腦海中反復(fù)回蕩, 令她好半響都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的母親......?
    所以那個裴字,是懷嘉長公主, 裴月?
    也就是說, 自己糾結(jié)了這么些時日, 腦補了那樣多他與旁人湮滅于青蔥年少時期的情愫都是......
    子虛烏有的?
    思及此, 奚蕊掩蓋在披風(fēng)衣袍之下的腳趾開始蜷縮,方才還快要彌漫至沒過頭頂?shù)乃釢c落寞雖染上了絲絲慶幸,但更多的卻是霎時間鋪天蓋地而來的尷尬。
    “原......原來如此。”
    她悻悻地扯動唇角,半揪住他衣襟的手指開始緩慢松開,眼神胡亂飄忽, 想要悄無聲息地退離他的懷抱, 卻在下一瞬感覺腰身驟然收緊, 整個人又同他緊緊貼到了一起。
    她聽見他又悶悶地笑了一聲, 隨即身子一輕,泥塑般的鐵壁勾緊了她的后背, 然后被驀地打橫抱起。
    奚蕊驚呼著下意識摟住他的脖頸,心口急促跳動,她微揚起頭, 瞧見了他緊繃的下顎與微揚的唇角。
    男子狹長的眼尾輕斂, 寵溺與憐惜的神色幾欲讓她沉醉,然后,他帶著她朝窗外縱身一躍。
    ......
    長秋宮內(nèi)殿。
    靜謐的殿內(nèi),紫檀鎏金香爐上方繚繞著淡淡煙霧,氤氳了滿室清香。
    林知眠未佩戴絲毫配飾, 只著了身單衣,三千青絲隨意披散在身后。
    她半跪于榻,嫩白如蔥的指節(jié)揉捏著身前男子的肩背,眉宇間有些憂色:“陛下朝政繁忙,卻也該適時歇息,臣妾瞧著陛下的氣色都倦怠了許多。”
    裴云昭不覺有何:“無妨。”
    頓了頓,似是想到什么,他又道:“這次玄羿出行,多虧了你們林家。”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林知眠愣了愣,緘默半響她松開了手,朝他拉開了些距離,垂眸淺笑:“陛下言重,林家自是為大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裴云昭看著不論何時何地都一如既往端莊得體的女子,忽地內(nèi)心一道異樣劃過。
    他不由得想到了朝堂之上對于后位的忌憚與紛爭。
    確實,林知眠是不二人選。
    可......
    那一襲黑衣勁裝,高束著墨色馬尾單手持紅纓槍立于馬背的女子身影在他腦中一閃而過,裴云昭不自覺地攥緊了拳。
    林知眠自然沒有錯過他眼底的落寞,她依舊斂眉低目,微立起身繼續(xù)為他揉捏肩背,并未再言。
    忽地手背一熱,男子大掌覆蓋了整個手掌,她瞳孔微微放大,然后瞧見裴云昭執(zhí)起了自己的手。
    感受到她的僵硬,他轉(zhuǎn)過身,繼而拍了拍她的手背,黑眸中蘊含著絲絲柔光:“辛苦你了。”
    林知眠指尖頓了片刻,很快又恢復(fù)了素常的溫和:“能為陛下分憂,臣妾不辛苦。”
    聞聲,裴云昭多看了她一眼,握緊她的手以示回應(yīng)。
    起身取下搭在一側(cè)的大氅,他視線隨意掃過窗外暗黑的蒼穹,不再停留,大步朝外走去。
    “臣妾恭送陛下。”
    林知眠依舊半跪在榻上,雙手交疊于膝蓋上方,視線隨著他的背影一道湮沒與黑暗之中。
    須臾后,她緩緩轉(zhuǎn)動瞳仁,瞧著他方才看過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國公夫人和世子妃離開了。”婢女在側(cè)道。
    林知眠輕嗯一聲,垂眸瞧著方才被他撫過的左手背出神,又伸出右手覆蓋在上面。
    陛下向來只在月初與十五才會留宿在她宮中,今日怕是為了玄羿才來坐坐。
    她一直知道他的心早在多年前便留在了塞外戈壁,林知眠并不覺得有什么難受,她也同樣敬佩那個為國戰(zhàn)死,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祁妝。
    默念著這個名字,林知眠笑了起來,她們只不過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守護陛下罷了。
    ......
    奚蕊被祁朔緊緊地護在懷里,感受到他腳步起伏,順著屋檐大起大落,耳邊寒風(fēng)呼嘯,她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冷意。
    “公爺,這是......”
    府門打開,德元瞧著自家公爺懷抱著夫人大步朝內(nèi)邁步有一瞬間的茫然。
    祁朔目不斜視朝書房走去,奚蕊終于從他懷中露出了一個腦袋。
    門板拉開又關(guān)上,漆黑的室內(nèi)燃起昏黃氤氳的火燭。
    她不解地看著他,剛想開口詢問,便聽到驟然響起的啪嗒一聲。
    祁朔修長的手指覆上了書架之間的暗鎖,隨即兩邊書架緩緩拉開,奚蕊看到了上次自己誤入的密室甬道呈現(xiàn)在自己眼前。
    他帶著她往里面走,隨著步伐的邁動,沿邊壁上的火焰漸起,映照出象征著歷史的壁畫。
    直至行道密室最深處,祁朔站定在那幅畫之前,然后從懷中撈出奚蕊,單手掌著她的腰,將她放置到了桌案之上。
    他終于低眸凝視住她,眼瞧著她眼尾干涸的淚痕,忽地俯身吻了上去。
    奚蕊瞪大雙眼,呆愣地感受到溫?zé)岬拇桨険徇^自己面頰,最終落至額間,炙熱的呼吸包裹住自己通身上下,讓她頭腦霎時空白。
    祁朔抵上她的額,喂嘆著呼了口氣,深邃的瞳仁流轉(zhuǎn)著攝人的波光。
    “你……”奚蕊咽了咽口水,胸腔轟鳴如雷霆萬鈞。
    他靜靜地瞧著臂彎之中小姑娘瀲滟又氤氳的眸,手掌緩緩撫上她的側(cè)臉,低沉的嗓音染上令人悸動的沙啞:“告訴我,為什么要哭?”
    ......為什么要哭?
    思忖著他話語的含義,奚蕊撲簌著眼睫,黑白分明的瞳仁回望著男子晦澀不已的雙眸,能清晰的感知他胸腔壓抑不住的劇烈跳動。
    “我......”
    飄渺的火燭倒影在女子淺色剔透的瞳仁中,她撇開眼,道出了她一直掙扎著不愿承認的事實:“我不想讓你納妾,無論是何種......原因......”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意再次凝聚成珠,懸掛在閃動不止的卷長睫毛之上。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
    “很自私對吧?”
    她自嘲一笑,不敢去看他的眸,腦袋已經(jīng)快要埋到胸口,思緒中卻全部都是她與他過往的一幕幕。
    祁朔不是愛言語之人,以至于在最初的最初,自己十分怕他。
    怕他同傳言中一般冷漠無情,一不留神便被掃地出門,也怕他真的十分心狠手辣,惹惱了他,便會同那些曾聽聞的許多女子一樣被丈夫責(zé)打。
    可他沒有。
    一次也沒有。
    相反,他對她很好。
    新婚之初,他連夜奔走只為陪她歸寧。
    受氣之后,他遣人送來了錦和樓地契。
    她偷喝避子湯被發(fā)現(xiàn)后惶恐不安,是他獨自攬下了所有的責(zé)任,又對自己說「安心了么?」。
    ......
    他將庇護揉碎在點點滴滴中,初始未曾發(fā)覺,待到驀然回首,早已淪陷至深。
    祁朔蹙眉握住她的肩,分明是讓他歡喜的答案,可她這般自怨自艾的模樣卻讓他心口揪痛。
    “蕊蕊......”
    奚蕊吸了吸鼻子,打斷了他的話,突然不想再逃:“曾經(jīng)有人問我,倘若當(dāng)初賜婚對象是其他人......我會不會......”
    雖是笑著,那斂下的眼底卻泛起了水光,她哽咽著搖了搖頭:“......可我覺得,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小姑娘的聲音輕啞又繾綣,只此一瞬,祁朔的呼吸亂了節(jié)奏。
    “我大抵是,喜歡你的……”
    握住她肩膀的手掌顫動,然后順著后移至她的腰背,他低垂的瞳孔中掃視過烈焰,低啞的嗓音裹挾著極力壓制的海嘯:“再說一遍。”
    奚蕊咬唇對上他的眸,瞳仁顫抖,緋紅的唇瓣張合:“我喜歡你唔——”
    身體驟然后仰,男子單手托著細腰,高大的身影傾壓而下。
    炙熱的吻落于眼簾,席卷過那將落未落的淚珠,依著小巧的鼻尖往下,微涼的舌尖滑入口中。
    他貪婪地攝取著少女每一寸清甜,手掌用力地將她揉進入懷,似是要骨血融合,卻也甘之如飴。
    奚蕊眼前一片霧蒙,有些喘不過氣來,卻依舊微張著唇任由他的掠奪,手臂緩慢上移然后勾住他的脖頸,再笨拙回應(yīng)。
    ......
    幽暗的密室甬道中,飄渺的火燭無風(fēng)自動,交織的暗影落于墻邊地面,卻又在下一瞬被掉落的衣衫遮蓋。
    奚蕊額間冒出汗珠,因著氣溫上升臉頰泛著紅暈,圓潤的指甲陷入男子肌肉分明的脊背,睫毛浸潤。
    她艱難地瞇起眼,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清他那流暢的線條隨著起伏而動。
    靜謐之際,呼吸竄動間火燭爆開燭花,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響嚇得奚蕊驀地一顫,而這動靜落在祁朔身上無異于火上澆油。
    他登時停下,額間青筋暴起,一手掌著她,另一手撐在案邊,沉沉地呼吸幾下,狹長的鳳眸斂下又抬起,低哼了聲:“怕什么?”
    邊說著他手臂倏得收緊,同樣緩著思緒的奚蕊猝然驚呼,眼尾更紅了。
    祁朔垂下暗色瞳仁,虔誠地吻過她溢出的淚花,余光瞥向一側(cè)那副引起這一切源頭的畫冊。
    “我的母親裴月,是先帝的妹妹,懷嘉長公主,她離世那年只有二十五歲,我沒見過她。”
    他帶著她換了個方向,這一連串動作使得奚蕊頭皮發(fā)麻。
    她嗚咽著錘了他一拳,忽地看到了那幅隱匿在陰影處,那日她沒能看完全的字,而在那最角落,還有這支舞的名字《絨月》。
    絨月......
    腦海中似有什么東西閃過。
    崔絨,裴月。
    奚蕊驀地瞪大了雙眼:“我娘親......”
    “她們是閨中密友。”祁朔彎起唇,吻了吻她的眼簾,“她沒見過你,但她希望你幸福。”
    崔絨與裴月曾為驚動京都的兩大才女,《絨月》一舞,正是二人為紀(jì)念彼此友誼所創(chuàng)。
    她們彼此約定若有了孩子必要認對方為干娘,可惜裴月難產(chǎn)離世,崔絨傷心難捱,后來自己的身子每況愈下,這才有了后來逼著年幼的奚蕊學(xué)舞之事。
    “所以你是因為長公主才娶我......?”她眼眶酸澀,一時間道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緒。
    原來自己的母親和祁朔的母親還有這樣一層淵源。
    “嗯。”
    那時他所能想到的最好保護她的方式便是留在自己身邊。
    思及此,他咬上她的耳垂,倏得動作,聽到小姑娘難捱的低吟又低聲笑了起來,“現(xiàn)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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