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首丘墳,蘭顯麗還真像是趕著要去投胎一樣,幾乎迫不及待的催留妙香領(lǐng)路,帶她去蘭若寺的「三江閣」。</br>
“法圖麥……”留妙香欲言又止了好幾次,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不知道「三江閣」是什么地方?”</br>
“難不成是什么龍?zhí)痘⒀ǎ俊?lt;/br>
“那是一家青樓!”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修真界也不是人人都看得慣房中采戰(zhàn),留妙香就堅定的認(rèn)為,所謂肉身布施、合籍雙修,純屬修真懶蟲們夢想一步登天的邪門歪道,所以她很看不起那種下三濫云集的齷齪地方。</br>
“妓院?”那笛的俏臉上本能的興起了一股厭惡的神色:“蘭若寺不是鬼修門派嗎?”</br>
“這跟蘭若寺是什么門派倒沒多大關(guān)系,只要有足夠的錢進(jìn)行投資,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在坊市開設(shè)一家青樓。”</br>
“我說,你們倆哪來這么多的精神潔癖!”美人痣十分不以為然:“「歡喜坊」里幾乎每個舞臺歌榭都是滿樓紅袖招,「三江閣」是妓院有什么稀奇的!再說了,我要去那里,只是想問問他們有沒有陰神鬼主出售。”</br>
“本門的「舍利叢林」也專門豢養(yǎng)陰神鬼主,我們?yōu)槭裁床蝗プ约业呢洍栆粏枺俊蹦堑迅悴欢秊槭裁聪胭I亡靈。</br>
“因為蘭若寺是鬼修門派,比本門的「舍利叢林」更專業(yè)。”</br>
看到法圖麥這么堅定,留妙香也只好領(lǐng)著她來到了「三江閣」。</br>
進(jìn)門之前,留妙香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弱弱的問道:“我們年紀(jì)這么小,去逛妓院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要是給摩訶無量宮的師兄弟們看到,不傳的滿城風(fēng)雨才怪……”</br>
現(xiàn)在修真界的風(fēng)氣就是這么古怪,同樣是女修士,妖族女修廣收面首也好,肉身布施也罷,誰都不會夾槍帶棒說三道四。但人類女修士只要作風(fēng)豪放一點,輿論風(fēng)評就會暗中發(fā)酵、變味——這實在是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整日把逆天而行、逍遙自在掛在嘴邊的人類修真者,居然也有很濃厚的男權(quán)觀念。</br>
“你看看你,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非要瞻前顧后,考慮那么多不相干的東西。”蘭顯麗對此嗤之以鼻:“留妙香師兄,你怎么不這樣想——憑什么他們男修士縱意花叢、御女無數(shù)就是風(fēng)流不羈,我們女修士去妓院逛逛就要飽受非議?憑什么我們要那么在乎別人對我們的看法?”</br>
這一連串的詰問,把留妙香和那笛問得一愣一愣的。</br>
金發(fā)少女突然噗嗤一口笑:“法圖麥師弟,你還真有羅剎的風(fēng)采。”</br>
美人痣臉色攸忽變白了,不過她的冰肌玉膚本就欺霜賽雪,變白一點別人也看不大出來。</br>
“羅剎的風(fēng)采?”留妙香咬著嘴角沉思了一下:“琉璃,你的意思是不是,法圖麥師弟有很強的女權(quán)意識?”</br>
“是的,羅剎就是典型的母系社會嘛,女性遠(yuǎn)比男性更尊貴,更有話語權(quán)。”</br>
“女人本來就該比男人更有話語權(quán)!”美人痣冷冷撇了她倆一眼:“要是實在拉不下臉,你們就在「三江閣」門口等我吧,我自己進(jìn)去。”</br>
那笛和留妙香還沒說話,一個陽光般渾厚而溫煦的聲音先把蘭顯麗給叫住了。</br>
“道友請留步。”</br>
一個鶉衣百結(jié)、蓬頭垢面的乞丐,從「三江閣」正門口的白玉臺階旁懶洋洋的站起身來。</br>
三個蘿莉都把目光轉(zhuǎn)了過來,蘭顯麗遲疑的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是在叫我嗎?</br>
乞丐用力的點頭,伸出長達(dá)數(shù)寸,蜷如鳥爪的黧黑指甲,分花拂柳也似分開了遮面的長發(fā)。他實在太邋遢了,頭發(fā)全都一綹一綹打成了餅,原本赤紅的發(fā)色也被污垢掩蓋成了令人嘔心的泥色。</br>
“不知檀越有何見教?”蘭顯麗冷冷打量著他,這個乞丐的塊頭非常大只,站起來之后身高至少丈八開外,面相也兇得要死,生的眼如銅鈴,血盆大口,碩大凸起的蒜瓣狀鼻子上還鑲有一枚黝黑的鐵環(huán)。</br>
從他的腦袋上斜生著兩支圓月彎刀也似的盤角來看,此君顯然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妖——一個牛妖。</br>
“道友,我看你骨骼雄奇,雙目如淬,必是心如磐石、膽識過人之輩,前途無可限量。”這個乞丐打扮的牛妖雖然刻意收斂了自己的真元波幅,但他的果位可不低,因為他一開口說話,就有濃烈的旃檀香氣噴散開來——「口出妙香」這可是筑基修士的典型標(biāo)志:“然而,貧道觀你的命格,雖有陰鷙紋入中宮,印堂淚海卻隱現(xiàn)黑色,想必騰達(dá)之前定有一場大兇之遇!”</br>
“你一個臭要飯的,還懂預(yù)卜吉兇的「袁許之術(shù)」?”那笛輕蔑的扁了扁嘴,她早就聽說過修真界有這種號稱鐵口直斷的騙子,專用花言巧語詐騙涉世未深的修真菜鳥。</br>
“杯珓卜筮的「袁許之術(shù)」只是小道!”牛妖拍了拍腦門,頓時有一只毛色紺碧、肋生羽翼的小青鼠從他那亂草蓬麻一樣的骯臟頭發(fā)里賊頭賊腦的探出了頭,兩只綠豆小眼盯著蘭顯麗精芒暴閃,尖嘴邊的鼠須跟篩糠一般漱漱亂抖:“貧道牛大力,修煉的乃是世間罕有的「敕勒術(shù)」,麾下這只青雀鼠,曉陰陽,善出入,識天時,知地利,能察理,辨休咎,過去未來,萬物通明……”</br>
“過去未來,萬物通明?”美人痣冷笑著揭破了對方的老底:“你不會是因為聽到了我的女權(quán)言論之后,心中不忿,忍不住想要出頭找茬吧?”</br>
“道友,你真的誤解貧道鳥……”</br>
“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只要給你一筆靈砂,就能幫我化解那場大兇之遇?”</br>
“道友與我有緣,不用出錢,免費,嘿嘿,免費。”牛大力從破破爛爛的叫花袋里取出一盒疊的整整齊齊的丹書,伸手入懷摳摸了一會兒,摳出一個豆粒般大,白胖透明的虱子,舉手喂給小青鼠吃了,抬頭笑道:“想我牛大力也是堂堂妖王,要是問你們煉氣期小疙瘩收錢,那成什么了?”</br>
三個蘿莉看他摳虱子喂老鼠的丑態(tài),差點沒被惡心的吐出來,但是一聽這貨自稱妖王,心下卻又咯噔一驚,妖王乃是妖修對金丹的敬稱,一如佛修稱呼金丹為上人。沒有想到,這個游戲風(fēng)塵的邋遢乞丐還不止筑基的果位,竟是一名金丹老妖。</br>
“不必了……”蘭顯麗很腹黑的委婉回絕這位金丹牛妖的好意:“妖王前輩,您的「敕勒術(shù)」如果真有過去未來、無所不知之能,不如幫我算一算,在冥冥中主宰著我們閻浮世界萬事萬物的命運的那雙大手叫什么名字。”</br>
小青鼠一聽美人痣這么說立馬來勁了,都不等主人發(fā)號施令,主動扭著屁股從牛妖的草窩亂發(fā)里鉆將出來,鼓開小的出奇的羽翼飄落到丹書盒子上,埋頭梳理了幾下羽毛,挺著鼻子嗅來嗅去,最后叼出一張丹書,吭哧吭哧又飛回牛妖手中。</br>
“這還用算嗎,冥中主宰著我們閻浮世界萬事萬物的命運當(dāng)然是「大道」啊!”牛大力哭笑不得地從青雀鼠的口中接過了那頁丹書。</br>
那笛和留妙香靠的近,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青鼠叼回來的這張丹書上寫著好大一個丹砂墨字:「靜」。</br>
“你的「敕勒術(shù)」果然厲害,我一直以為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沒想到大道還真的有名字啊。”美人痣充滿譏笑的對牛大力挑了挑大拇指,轉(zhuǎn)身蹬蹬蹬順著「三江閣」的臺階拾級而上,那笛和留妙香相視一笑,鄙夷地掃了牛大力一眼,也跟著追了過去。</br>
牛大力望著蘭顯麗的背影,目光中的游戲風(fēng)塵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解不開的疑問和不解——整個閻浮世界不是只有我們西牛賀洲翠云山脈還有羅剎孑遺于世嗎?小佛洲這個窮鄉(xiāng)僻壤,又是從哪里蹦出來的一個羅剎女?</br>
那只青雀鼠還在殷勤無比的忙活著,送完第一片丹書,它又飛回盒子一通猛嗅,叼著第二片丹書飛到牛妖面前,表功一樣朝主人吱吱亂叫。</br>
牛大力仰天深吸了一口氣,指著賊頭賊腦的小飛鼠就是一通大罵:“混賬東西!平常讓你敕勒銜書你還有個準(zhǔn)譜,今天怎么被刺激的昏了頭了?我他媽的一個金丹,剛剛被你害的在三個煉氣面前有多丟臉你知不知道?大道無形啊!我操大道怎么會有名字?嗯?”</br>
「三江閣」的臺階墻根下還躺著幾個不修邊幅的乞丐,看他發(fā)飆全都忍俊不住為之噴飯:“老牛啊老牛,別罵你的老鼠啦,要怪還不如怪你自己,你們西牛賀洲勾搭妹子的招數(shù)未免太老土了吧,我們東勝神洲幾萬年前就不流行這一套了。”</br>
“你們懂個雞.巴。”牛大力心想我他媽哪是想勾搭美眉啊,剛剛那個美人痣一走近,我的青雀鼠立馬就有了反應(yīng),別人或許不懂,但我太熟悉青雀鼠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yīng)了——它是被一種自己無法抗拒的信息素給刺激到了!我很清楚這種信息素是什么,因為我的道侶就是一個天生貓香體質(zhì)的婆騫馱羅剎女,每當(dāng)她靠近我的時候,青雀鼠也會跟剛剛一樣,身體產(chǎn)生輕微的戰(zhàn)栗,然后跟吃了藥一樣的賣弄、討好,極盡諂媚之能事。</br>
“對對對,我們懂個雞.巴。”幾個乞丐以為他臉上掛不住了,也不敢拿一個金丹老妖過分開涮:“其實老牛你也不用感到?jīng)]面子,那三個小姑娘里身材最嬌小的那個穿的可是摩訶無量宮的制式僧袍,聽她們仨人之間的稱呼,很明顯就是同門……如果你真能勾搭上那個美人痣,反而是樁大麻煩——畢竟你只是一個從西牛賀洲云游到此的太乙散人。”</br>
牛大力輕蔑的笑了笑,懶得跟這幫癟三多費口舌,一把扯下青雀鼠銜在口中的丹書,看也不看揉成一團(tuán)輪指彈飛。(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