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枕頭抱在懷里又夾在腿上,最后踢下了床。臥室沒有開空調,關著窗戶室溫還是低,蘇又清起來倒了幾次水,肖小佳暴躁地說:"你吃了春/藥嗎,這么不安生。"
她忍住一杯水潑到她頭上,開了電腦看電影,蒼井優全集,男的都很丑,赤/裸裸的動作很給力,視線飄在屏幕上,心卻不知飄去哪。不順眼,把電腦合上,吞了一大口水又爬上床。
把腳放在肖小佳身上,引得一聲尖叫:"把你這冰涼的狗腿拿開,別玷污老娘冰清玉潔的身子"
她沒回嘴,一個翻身,索性把頭全埋進被子里,長發聳在外面,毛毛的像個小球。呼吸都溫熱,眼睛閉上,睜開,蕩漾在心里的都是"蘇又清,我對你的等待沒有時限"這句話。
籠上心頭的,還有他意氣風發的神情,以及平時對自己種種的好。
在農莊湖邊,自己對他說出的話,頭腦發熱或是口直心快統統不算借口,只知道那一刻,自己想對他有個交代。
拖著一個人的感情,是多不公平的事。
不確定喜歡,但一定不是沒有好感,一個人近一年盡心盡力對自己好,從來都是訴說沒有強迫,即使幾次氣在心頭撂下幾句狠話,多半也是無奈極致的宣泄,他那樣的男人怎么能奢望他的妥協呢。
而就真的,他對她妥協了。
感動是感情嗎?
他是你能招惹的嗎?
進一步不知歸路,退一步就能釋懷嗎?
很多問題在她腦子里交纏,最后滾成一個麻團,腦袋鈍鈍的疼,重重捶了一下枕頭,猛地掀開被子走到浴室,洗了把臉,抬起頭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水滴在臉上,眼睛下面一圈烏黑。
恨恨道:"蘇又清,你烏龜矯情的性子真他媽要改改了"
……
跟公司請了一天病假,懶在家里發霉,肖小佳意味深長地摸了摸她的頭,一針見血:"你這病假,是心病吧……"
她干干的笑,也沒有否認。肖小佳去上班,路上心生一計,發了條短信,這么關鍵的時期,就應該來點催化劑。
蘇又清在家里大掃除,地板擦得跟廚房的玻璃杯一樣亮,忙碌的時候才能鎮定心神,然后從長計議,可惜最后,她心神未定,更別談別的了。
整個人窩在沙發里,數著自己的腳丫子,上次就是在這個位置,他蹲下細細地給自己抹藥,心緒飄飛,雜亂無章。
手機狂響,打破寧靜,嚇了她一跳。
接通后袁仁的聲音悲戚傳來:"小清清……"
一聽不對勁,怎么還帶了哭腔,在蘇又清的理解中,袁仁就是一女娃,女生的特質長在他身上,是無比正常的。
她皺眉道:"你卡了魚刺嗎,聲音這么哆嗦"
袁仁凄慘:"光誦廣場,你十五分鐘不到,我,我就去殉情"
蘇又清聽到這充滿哽咽的幼稚無厘頭的威脅,心里的無奈那是深深的。把對方安撫了一番,換了衣服尋了過去。
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她終于整明白了事情始末,小兩口吵架了,袁仁的女朋友是御姐型,二人的相處方式也算角色轉換,他剛才見她在咖啡館跟一男人挨的近,心里的醋壇一下子飚翻,風風火火上前吃醋,結果被女朋友潑了一壺咖啡。
"一壺咖啡,是一壺!她是有多恨我啊……"
蘇又清點頭,別人正常工作交際,你這醋吃的很沒技術含量。
"一壺也就算了,還往我褲子上潑"
蘇又清哭笑不得,只能證明他女朋友咖啡潑的很有技術含量。
最后,袁仁一跺腳,坐到椅子上神色凄涼,一副被家暴的衰樣。
蘇又清笑著問:"她最后跟你說的那句話是什么來著"
"她叫我去死啊!"
袁仁語調揚高,胸膛起伏,神情就像一朵敗落的菊花。
"那你會不會去死啊"
"那奸夫才該拉去浸豬籠"
蘇又清嘆氣:"如果不是因為在意,又何必介意,因為你在意她,所以不受控制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么生氣"
袁仁一副"被我捉奸在現場"的臭表情。
"你女朋友生氣,不是因為你對她的誤會,而是傷心你的不信任。"
頓了頓,她輕輕說了一句:"能夠確定自己的感覺,并且兩情相悅是多不容易的事"
她回頭對上他的眼睛:"袁仁,你總歸是個男人,她照顧你是因為愛你,你可以享受,但你不能肆意揮霍,要交付起碼的信任,才能讓她從心里覺得安心。"
看著他一臉深思的表情,蘇又清笑瞇瞇地一掌捶上他的肩膀,"姐姐對你好吧,愛情授課不收費"
"蘇又清!我比你大四歲!"
"你內心loli,表面浮華,幼稚"
……
袁仁第一次進到蘇又清的家,倒是自然的很,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番,看了看腳上的拖鞋,很不滿地撅嘴。
"喏,喝水"
接過杯子,他抱怨道:"什么惡俗品味,竟然買這種花式的拖鞋,穿著別扭死了。"
蘇又清笑,看著他腳上的拖鞋甚為滿意。
"頂著兩坨大便在腳上,真是惡趣味"
拖鞋是她和肖小佳一起挑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雙上面縫著卡通大便的,想到客人腳上穿著這個,畫面實在是太喜感了。
"洗手間在那邊,你自己進去搞定"
蘇又清從臥室出來,遞給袁仁吹風機,他的褲子被咖啡潑濕,一大塊水漬印在上面。
他接過,突然狡黠地湊過來,"要不,小清清你幫我吹……"
抓起抱枕砸到他臉上:"你怎么不去死!"
袁仁笑得傲嬌,吐出兩個字,"悍婦"。
吹風機的聲音悶悶傳來,蘇又清回臥室換了衣服,看到衣柜角落里的小箱子,把它抽了出來,坐到床邊打開,日記、禮物、照片,以前許佑說,兩個人的東西都要收在盒子里,老了之后拿出來看,就是滿滿的幸福回憶。
她的手撫上淺綠色的本子,邊角有些磨損,微微泛黃。心里終歸平靜,沒有再打開,把箱子原封不動地塞回原地。
"砰"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
袁仁尖叫:"蘇又清!衛生間怎么有老鼠!!"
蘇又清尖叫:"袁仁!你干嘛不穿褲子!!"
外褲早被他丟在洗手間,只穿了一條平底褲衩出現在她眼前。又清抓了條毯子扔過去,胡亂地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她折回來時,拎著一只黑色毛絨倉鼠玩偶在他眼前晃,氣結:"老鼠你個頭!"
袁仁翹著蘭花指拍了拍胸脯:"我還真以為你們物以類聚咧"
她走上去狠狠掐了一把,"怎么說話呢"
他吃痛地"啊"了一聲,抑揚頓挫,高音飆得很銷魂。
這時,門鈴聲響起,她不解氣地又掐了一把,沒想什么就出去開門,在玄關處沖里面喊了句:"猿人,把褲子給老娘穿好"
門開,回頭,"好"字硬生生地被憋回嘴里。心里一咯噔,宋子休站在門外,身形高大,幾乎堵住了所有光亮,視線移上,是一張怒氣橫生的臉。
"小清清啊,你很饑渴嗎,折騰死我了……"
袁仁揉著手臂,痛呼著從臥室走出來,看到來人也是一愣。
蘇又清傻了,看著沒穿褲子的袁仁,再看了看門口男人的臉,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憤怒。
宋子休沖上去,一拳狠狠揍上袁仁的臉。
袁仁怎么扛得住這用力的一擊,當即被秒殺,血濺當場,栽倒在地上捂著臉慘叫。
蘇又清心慌,看到他作勢又要上去揍他,舉手投足皆是血腥。
握拳揮到半空,蘇又清撲過去緊緊抱住宋子休,臉貼在他胸口,雙手環上他的腰,用力扣著,哽咽道:"別打他,我求你別打他"
男人一僵,冒火的眼睛漸漸熄滅,籠上了一層薄涼,拳頭松開緩緩垂下,低頭看著懷里的女人,心涼透。
"你他媽給老子滾……"
他對袁仁丟下這句話,一把抓起蘇又清的手,拽起她就往外走。
……
車速狂飆,繁華r市在他眼里已達無人之境,無視紅燈,油門踩到底,蘇又清一口氣抵著喉嚨,手緊緊抓著車把。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急剎車,她往前傾,車子終于停下,宋子休一拳打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漸漸籠上青色。
他轉頭,一字一句道:"蘇又清,你在玩我嗎"
她心慌,"不是的,袁仁是我同事,他被女朋友潑了咖啡,所以……"
"知道第一次我看見你是什么感覺嗎"
他打斷,語氣平淡,看著她的眼睛似是傾訴,"那晚我剁了別人一只手,你撞進來撲在地上,
眼睛滿是慌亂,卻偏偏假裝鎮定,傻乎乎的,我下意識地幫你遮擋眼前的血腥,我知道你是
害怕的。第二次看到你,你坐到我旁邊,你可能不相信,那一刻我心里冒出的歡喜多么明顯,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失落,壓抑自己不要再見你,那段時間我泡吧、跟別的女人一起,驅
逐你的影子,可惜到最后,也終于認命,宋子休也難免俗套,在愛情面前栽了跟頭"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沒關系,我可以守著,我不是不要回報,我只是覺得總有一天你會
看到我的好,會稍微有點感動,如果我運氣好,你對我是不是會有半分珍惜。上次你在我家
睡過的那個枕頭,我一直舍不得換,好多次我都在想,會不會以后都只能睹物思人,每想一
次,心就疼一次。"
"你答應過我,不會給我之后的男人機會,先來后到,我也該是第一個。我以為你終于對我
動了半點心思,可是剛才,我看到了什么,一個男人衣衫不整從你臥室出來……"
他停了半晌,緩了情緒,接著說:"蘇又清,也許我真的錯了,好多東西都是我的自以為,
事實上你并沒有給過我半點希望,你縮在你的烏龜殼里,你的世界完全緊閉,我再怎么努力
也進不去,因為你根本不稀罕"
"你不要對我再解釋什么,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你這輩子都別想從我這逃開了"
他轉過頭,眼睛正視前方,神色俱疲,慢慢說道:"蘇又清,你走,給不了我要的,就不要出現了……"
內心冰火交加,橫沖直撞在骨血里,心是裂開般的疼,宋子休沒有辦法了,一年的煎熬,刻骨也寒心。
時間靜止。
她看著他,震撼亦茫然,張嘴想說話,仿佛一口氣橫在喉間,力氣盡散,到最后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按了開關,車門的鎖自動解開,"咔嚓"一聲打破寂靜。
踏出這個車門,一切夢一場。
蘇又清一步步向前走,背影落入他的眼,當真是一場決絕的告別,握緊的拳頭漸漸松開,掌心摳出青白的痕印,她笑,她哭,她在他懷里安靜頑皮的樣子,涌上心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終于,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
感情讓人可生可死,最殘忍的便是,你讓我重生,卻又讓我心死。
宋子休閉眼,咬牙忍淚。
……
蘇又清上樓,從包里找鑰匙開門,腿上突然抽筋般的疼痛,手抖著,忍住疼痛把鑰匙插進鎖里,卻怎么也對不上,手一軟,鑰匙掉到地上,她蹲下身,猛地坐在地上,冰涼透過布料攀上肌膚,拿出手機翻到他的電話,一個"宋"字霸占了所有目光。
上樓的鄰居看到她坐在地上,驚訝道:"小蘇你怎么了"
她驀然抬頭,明明是咧嘴微笑,眼淚卻拼命掉。
"喲,你這孩子出什么事了,別哭別哭,工作上的事還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別急啊……"
鄰居好心地扶她起來,菜籃放一邊,雍胖的身體略顯吃力。見她垂淚的模樣猜想是和男朋友鬧別扭了,勸慰道:"小兩口斗氣都不當真的,年輕人火氣大,但誰又真正舍得呢……"
但誰又真正舍得。
蘇又清,你舍得他嗎。
關鍵是你現在,快樂嗎?
舍不得所以也不快樂。
她認清了這個事實,胡亂地抹了臉上的眼淚,抓起地上的包便往樓下沖。鄰居看著她匆忙的背影,笑呵呵地直搖頭。
邊跑邊按宋子休的電話,他不接。攔了出租車報了地址繼續重撥,窗外景色一晃而過,手揪著衣擺道不出的緊張,以及一絲釋然后的歡喜。
車子忽地停下,她急著問:"怎么停車了"
"下班高峰期,這車塞得緊吶……"
恨恨地解開安全帶,付了錢下車就往前狂奔。走前司機打趣道:"去見男朋友啊"
汽車鳴笛,人群如流,繁榮的r市此刻嘈雜,她逆流而上,也不管是不是碰到了人,內心空蕩,就像是要什么填充,心才圓滿。
不知道是不是愛你,但就真的舍不得你了。
蘇又清,似水流年,以時間為賭注,為何不給自己一次勇敢的機會。
"告訴宋子休,我要見他!"
正準備下班的前臺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女人,微微吃驚。
多么相識的場景,上次她也是這樣的姿態,惱怒他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這次,卻是來給他他想要的答案。
"抱歉,現在是下班時間,總裁不會客了……"
話還沒說完,蘇又清就往電梯奔去,上次來過,也記得了他辦公室的樓層。這是員工通用電梯,來往人多,停停走走,她急得直跺腳。索性出來走樓梯。
剩下的十多層,她累得半死,納悶著,早知道就吃幾片xx鈣片,一口氣上十樓不費勁。
宋子休正和陸炎他們走出辦公室,心情再不好也不把情緒帶入工作,強大的控制力造就了這個睥睨強勢的r市宋少。
"長遠那邊的價格再壓三個百分點,策略轉攻南美市場……"
"宋子休!"
她見到他就在眼前,自己頭發凌亂,胸口氣直喘,依然不可抑制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頓住,卻沒有抬頭看她一眼,"明天下午通知歐洲分公司視頻會議……"
語氣沒有改變,仿佛無視她的存在,繼續談論著公事。陸炎和燕違卿驚訝地看著蘇又清,更不可思議于宋子休的態度,卻沒有忽略他拿著文件不停顫抖地手,似是壓抑了巨大的洶涌。
蘇又清跑到他跟前,氣息依然不穩,憤懣道:"你干嘛不接我電話"
抬頭,眸光終于聚在她身上,沉如海,深似墨,冷漠道:"有事嗎"
眾人皆吃驚,這是什么情況,兩個人像是角色轉換一樣。
她頹然,他從身邊走過,衣袖碰到了她的手,卻只是一下便擦肩而過,空留一室薄涼。
陸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準備發短信給肖小佳。
專用電梯的門即將關上,蘇又清猛然轉身跑近,伸手硬生生地抵住了門,力道壓得她手肘生疼,也沒有忽略他一臉揪心的表情。
燕違卿大驚,立即按了鍵,她眼睛泛紅,大吼道:"宋子休,沒見過你這么小氣的男人!"
"我不過就是晚了一點,你干嘛對我這么冷漠"
眼淚"啪嗒"落了下來,摸著手肘,他嘴唇動了動,靠近他身邊的人才知道此時這個男人的氣場多么凌厲。
"我送你回家……"
他轉身背對她,五個字,平平淡淡,卻像紅鐵般烙在她的心上,滋生出的感覺,叫恐慌。
"不回家!不回家!誰要你送我回家!"
她大哭,像炸了毛的兔子,撲過去狠狠抱住他,鼻子重重撞在他的背上,一酸,眼淚流得更多。
"宋子休,對不起,為我的不及時道歉"
她哽咽,箍得他鐵緊,胸口抵在他的背上,柔軟入心,輕而易舉破了他的偽裝。
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撫上她的手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把她推到壁上,啞著聲音道:"蘇又清,剛才你說的那句話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她還是哭,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眉眼,拭去眼角的淚水,似是呢喃:
"蘇又清,你就是我生命里的那根刺……誰也不能拔掉,除非我死"
南方三月,北方暖歸雁,命里的狂喜只為這一生一次的感情。
她剛才抱著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宋子休,我們在一起試試看,好不好?"
遇到對的人,那么就豪賭一次,押上自己的認真,博一場美夢成真。
我們在一起試試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