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侯夫人最近頻繁舉辦茶宴的原因也很簡單,也是為了兒子的婚事著急。</br> 也許是嘉魚這孩子受了前妻不軌的刺激,竟然一直遲遲不肯點頭允婚,見天地往外跑,之前去西北就耽誤的許多時光。</br> 太侯夫人覺得他這么大了,可是正妻空懸,嫡子未定,真是讓人放心不下。這次趁著兒子回來,就此扣住他,不許得他再出去。另外她也知道兒子此番立志要找個好的,便頻頻下帖,招攬各府的千金女眷上門,借著茶宴機會,好好的聯(lián)絡(luò)一番情誼,看看能不能為兒子尋覓下姻緣。</br> 當(dāng)然成婚的婦人也是要請的,畢竟她們的親戚里也會有家世年齡相當(dāng)?shù)墓媚?萬一能在攀談里尋出些來,便擴展了可供挑選的范圍。</br> 說起來,這也是柳眠棠第一次在眞州的王侯夫人面前亮相。</br> 楚太妃可不想自己未來的兒媳婦輸了陣勢,出門之前,很是鄭重地將眠棠拾掇了一番。</br> 她的發(fā)髻高高挽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明媚的五官,彎眉明眸也被粉黛襯得顧盼生光。身上著了一件長長的水藍的的抹胸長裙,裙拖點綴著雅致的云層,行走間,裙擺掀起漣漪,自有云輕水皺之感,</br> 腳上是露踝和腳背的滿繡珠鞋,纖細的腳踝上是一圈小指甲大的珍珠,襯得膚色更加白皙,滿腳的珠光,在不斷流轉(zhuǎn)的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br> 太妃看著身邊的淮桑縣主,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里再次升騰起滿滿的成就感。</br> 楚太妃畢生最愛打扮,以前廉苪蘭在時,她也總是給廉苪蘭出一出衣飾上的主意。奈何廉苪蘭長得不似她這個姨母,五官雖然秀麗,但偏小家子氣,許多的服飾撐不起來。</br> 而今,楚太妃算是得了趁手的娃娃,能過足癮頭了。甭管衣服配色,放在柳眠棠的身上都好看。</br> 她五官明艷,淡妝與濃妝都能撐起來,楚太妃就可以放開手,可著心意配色了。她年輕時腰肢纖細,最愛穿這種顯腰身的裙子,可惜現(xiàn)在腰身胖了幾圈,再難撿拾起來,只能讓兒媳婦穿上,又在眠棠的耳邊略顯驕傲地說著她年輕時穿著這裙子有多窈窕。</br> 眠棠沒想到,自己躲過了賬目那一關(guān),差點栽在穿衣打扮這一關(guān)卡上。</br> 她雖然也愛美,可是太妃像小姑娘家玩娃娃一般折騰她,可真是讓人有些扛不住了。</br> 眼看著太妃上癮了一般,拿出了自己三四箱的陪嫁首飾,挨個讓眠棠試戴,她只能只小心翼翼地提醒著太妃,再不走,茶宴就要遲到了。</br> 太妃這才不依足地拿出一套來,給眠棠配上。</br> 好不容易太妃總算是定了衣服和搭配的行頭,眠棠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br> 太妃品味不俗,眠棠出現(xiàn)在人前時,自然引得眾人注目,紛紛小聲打聽,這個國色天香的女子為誰。</br> 待得知道了是淮陽王的未婚妻時,紛紛恍然,心道:難怪退了廉家的親事,竟是轉(zhuǎn)身娶了個這般傾國傾城的美人!</br> 欣賞夠了美人,再看向廉家母女時,不免帶了些憐憫之色。</br> 廉苪蘭覺得困窘極了,暗恨母親非將她拉來,白白地在人前被做了比較。而廉楚氏看清了那個柳眠棠身上的首飾竟然是姐姐的陪嫁時,心里更是氣得發(fā)急。</br> 那套首飾當(dāng)年也讓廉楚氏眼饞壞了,一直摸著母親給她的。可是母親卻給了姐姐,這一直讓廉楚氏介懷。</br> 不過好在太妃曾經(jīng)允諾過,說這套行頭會傳給自己的兒媳婦。所以就算廉楚氏沒有得到,最后也是女兒廉苪蘭的。</br> 可是現(xiàn)在,女兒的婚事泡湯了,那首飾居然戴著了別人的脖子上,這叫廉楚氏怎么忍得下去?</br> 原本還指望著太妃爭氣,趁著淮陽王不在府里時,好好整治下這個突然冒出的淮桑縣主。哪成想,姐姐這個扶不起的阿斗竟如此不爭氣,還眼巴巴地將人收拾得這么明艷,更加自己壓箱底的整套首飾給她戴,這豈不是給她臉面,表示楚家長輩認可了這個媳婦嗎!</br> 尋了機會,廉楚氏來到了太妃身邊,跟她請安之后,便坐在一起私語說話。</br> 楚太妃不知兒子給他的姨媽下了禁令,便問廉楚氏為何這么久不來上門。廉楚氏自然是繃著臉說出了緣由。</br> 楚太妃只能無奈說著兒子不懂事,脾氣壞來安慰一下妹妹。廉楚氏看著正跟太侯夫人說話的柳眠棠,壓低聲音問:“太妃,她是什么底細啊?我可聽京城里回來的人說了,聽說她出身不高,乃是平民,不過是被行舟那孩子抬舉了,在萬歲面前討的賞……”</br> 楚太妃也一直不滿意柳眠棠的出身,可是她也分家里家外,豈容別人小看了?看妹妹這么說,她便不咸不淡地來了一句:“我家行舟那般能干,還需得妻族幫襯嗎?如今也不是前朝那般,世家與寒族不通婚,他看上了,姑娘也品貌端正,便好了,再不濟,也是萬歲的欽賜,誰敢小瞧了?”</br> 廉楚氏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綿軟慣了的姐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不死心地又問:“那……那個北街外室……”</br> 楚太妃更不愿人知柳眠棠的這一段經(jīng)歷,沒等廉楚氏問完,就不耐煩地道:“我已經(jīng)讓他不許再去北街了,只當(dāng)沒有這事情。你也不要再跟別人提。”</br> 廉楚氏再次被太妃頂?shù)脹]了話,心里很是不得勁,正想開口時,柳眠棠已經(jīng)帶著侍女回轉(zhuǎn)了。</br> 楚太妃便將她引薦給了廉楚氏和廉苪蘭。</br> 柳眠棠這算是第一次正式見到崔行舟的前未婚妻,只當(dāng)不知,抿嘴微笑地跟二位打著招呼。</br> 廉楚氏很是不客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開口大聲問:“不知縣主父親承官何處哇?”</br> 眠棠抬眼看著她,察覺到她言語里的歹毒,只是面上一直帶著笑,很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姨媽。</br> 其實這滿茶會的貴婦人,誰都有些門路,但凡用心些,都知道這位縣主的家底。可是礙著淮陽王的面子,誰也不提就是了,畢竟這種干得罪人,卻落不到好的事情,只有缺心眼的人才回去做。</br> 可是廉楚氏這幾日被夫君責(zé)罵,不能登門去見太妃,今日又是被眠棠脖子上整套的嫁妝給氣著了,就此不管不顧地要給柳眠棠下馬威。</br> 廉苪蘭看母親又在冒著這種無用的刻薄愚蠢,心里也是氣急了。若是母親今日落了柳眠棠的臉面,那不是在刁難柳眠棠,而是在抹黑整個王府。</br> 她心里還想著也許有機會跟表哥重修就好,還有在鎮(zhèn)南侯府里留下個好印象,免得兩頭都落空,豈容母親這般行事?于是她手里的杯子一歪,哎呀一聲,將自己的裙子潑濕了。</br> 于是她適時站了起來,拉拽住母親,借口著自己要換衫,總算是將廉楚氏給拉拽走了。</br> 待廉楚氏走了,楚太妃這才松了一口氣。</br> 以前她雖然也覺得妹妹太要強要尖兒,但是自家的妹妹,怎么的也能包容。可是沒想到她年歲這么一大把了,還是這么不懂事,竟然人前刁難眠棠,差點丟了整個王府的臉。</br> 所以楚太妃暗自提醒自己,決不能告訴妹妹,北街的外室跟柳眠棠是一個人的實情。</br> 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柳眠棠未婚便跟崔行舟同居在一處,那叫什么話?她也再沒臉出現(xiàn)在諸位夫人面前了。</br> 好在這次茶宴,鎮(zhèn)南侯府的太侯夫人唱的主角,眾人的心思也在鎮(zhèn)南侯新夫人的人選上。</br> 太侯夫人跟楚太妃甚是交好,坐在一處閑敘時,不由得夸贊太妃未來的兒媳婦靈動可人,只可恨她那個兒子,也不知眼睛是不是長在腦袋瓜頂上,如今誰也看不上,也不知是不是要挑個天上下凡的仙女才肯干。</br> 眠棠低頭在一旁聽著,也不說話,心里倒是暗暗期待著鎮(zhèn)南侯趙泉快些覓得良緣。</br> 不一會,被女兒申斥了一通的廉楚氏也湊過來了。許是被女兒耳提面命的緣故,這次她倒是不去為難柳眠棠了,只一心拍起了太侯夫人的馬屁,話語上總往自己的女兒身上引。</br> 太侯夫人先頭是假裝聽不懂,直到后來廉楚氏說得太露骨,一直提什么親上加親的,這才微笑著對廉苪蘭道:“我是你的親姑姑,自然也掛心著你的婚事,若是你趙表哥是個好樣的,我們兩家親上加親自然是好,可惜你那表哥眼光太高,前些日子還相看了幾個長得模樣頂俊的,回來卻非說人家長得丑!他如今是侯府里當(dāng)家做主的侯爺,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好跟他做主……”</br> 侯夫人說得很含蓄,但言下之意已經(jīng)很清楚了——她的這位趙表哥也是看臉的,那些模樣頂好的,他都沒看上,更別提廉苪蘭這樣小家碧玉的姿色了。</br> 這話說得,廉楚氏和廉苪蘭的臉色都微微生變。</br> 廉楚氏這才察覺,自己當(dāng)初打的算盤似乎太響,只想著崔家不行,還有趙家。誰想到,兩家似乎都要落空了。</br> 廉家母女心內(nèi)的一時失落不提,就在這時,人群嘩動,有人通傳說是綏王府的王妃也來參加茶宴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