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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是大戶人家,雖因人口簡單,個性低調而不及上賈府那般奢華,卻也很大。所以,當風華走遍了小半個林府,好容易找到蹲在角落里生悶氣的男孩時,早已累得氣喘吁吁。
原本老老實實的伏在男孩腳旁的黑看到風華,立刻壓低了身體,對著風華齜牙咧嘴,威脅性的露出閃著白光的尖牙。在看到風華驚得后退了兩步后,“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又乖乖的伏下了身子。
風華松了一口氣,她能感覺得到黑對她的敵意,同時,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黑不會傷害她。因為,黑的主人不許它傷害她。
驚訝之余,風華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一聲:好通人性的畜生。
試探性的靠近,發覺黑丁點動作都沒有,風華這才真正安心,行至男孩身前,風華淡淡的微笑,輕挑娥眉,伸出一只手,“起來罷?!”
男孩眼皮子都不瞭一下,只抓著手中的枯樹枝,用力的在地上不停的劃。
風華低頭,凝眸細看,雖然畫得不像,但是多少能看出是個女孩。自不必說,他畫的正是風華。只是,還未完全畫成就被他用力劃花了。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這么孩子氣的舉動,風華竟忍不住有些想笑。只是,這情緒一閃而過,快得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還在生氣嗎?”
男孩只是不理,完全當沒聽到。
風華無奈,也顧不得自己的儀態,彎腰蹲在男孩對面,不過,還是盡可能的離黑遠一點。雖然確定黑不會傷害她,但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膈應的。
只是,從這個方位,風華正好看到了男孩眼眶中晶瑩的淚水。那張原本就滿是黑灰的臉頰因淚水的沖刷而產生深深淺淺的灰痕,看起來好像小乞丐似地,可憐兮兮的。
風華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執起男孩的手,輕輕摩挲著他手臂和手背上的傷,“很疼,是不是?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目光更是溫和,滿是心疼之色。
男孩抬眸看著風華,眼睛里雖然還帶著明顯的埋怨,委屈之色卻更重,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了下來。
風華拿月白色的素帕為男孩擦拭眼淚,絲毫不在意那方素帕立時被染成了黑灰色。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叫我‘姐姐’,但是,我原本也是有一個弟弟的。如果……如果他還在的話,也有你這么大了。或許是移情作用,我一看到你很喜歡。”
聽著風華的話,男孩子的眼神一直都很迷茫,不過,在風華說“喜歡”他的時候,立刻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是,想到風華之前的舉動,不禁又黑了臉,瞪著一雙眼睛,梗著脖子怒道:“我不是傻子!姐姐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喜歡那個壞女人多一點!”
風華怔愣了一下,隨后苦笑,“為什么叫雪雁‘壞女人’?”
“她偷偷闖進來,還想把姐姐也偷走。”男孩回答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風華愕然,隨后略一思索,便明白男孩的意思,“她對你不好,所以你要殺了她。那你的黑也兇了我,我是不是應該把它殺了拿來燉肉吃?”
“不可以!”男孩激動的大叫,下意識的護住他的黑。
風華微微挑眉,眉眼彎彎,“你看,你不是也不讓我傷害黑嗎?”
男孩想說什么,嘴唇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的目光快速閃爍著,卻找不出可以反駁的理由。
風華握著男孩的手,輕聲說:“雖然你糊里糊涂的,但是你既叫我一聲‘姐姐’,我便真心拿你當弟弟待。不過,這并不代表你可以傷害雪雁。她是我過世的父親唯二留給我的人,這些年來跟著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氣,我很心疼她,真心拿她當自己妹妹看。所以,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林黛玉去賈府的時候,林父給她帶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幼的奶娘王嬤嬤,另一個就是雪雁。之所以會帶這么少的人,一則是住在親戚家,帶了太多人去顯得不尊重對方,二則林家待下人一向寬厚,林父不愿別人因此而骨肉分離,所以只挑了無親無故的奶娘和雪雁兩人。
不過,因此而造成林黛玉在賈府孤苦伶仃,卻是林父怎么也沒想到的。
“可是,我不喜歡……”
男孩外強中干的吼,可是,撞見風華那雙溫柔的眼睛,聲音卻慢慢的軟了下去,最后直接消聲。
“好啦,好啦,我不理她就是了。”男孩無奈的擺手,賭氣似地嘟著嘴唇。
風華欣慰的拍了拍了他的手,“這就乖了。”
男孩本還想繃著臉,可是看到風華這樣,又止不住的開心,面上自然帶出了一些。
最后,兩人相視而笑。
雖然一個出塵如仙,一個邋遢得像個乞丐,但是,那副畫面卻十分的美麗、和諧。
只是,兩人都沒看到,在不遠處,雪雁一個人站在那,看著風華的背影,淚如雨下。
雪雁是很單純,但是那么多年,看著自己的主子疏遠自己、親近別人,她怎么可能一點怨恨都沒有呢?只是,林家對她有大恩,所以,她把那份怨恨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到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愿意把性命奉獻給她的主子,不是因為林黛玉本人,只是因為她姓林,是林家唯一的血脈。
所以,她對風華忠心,卻不交心。
到這一刻,親耳聽到風華這么說,心才真正震動了。
擦干眼淚,雪雁扯出一抹笑容,快步走向風華。
她的腳步很是輕快,似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的。
風華扶起男孩,這才看到雪雁,眉頭微動,“怎么樣?他們要住在這里嗎?”
雪雁止不住的嗤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雙眸中的輕蔑之色,“他們?我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們府里什么東西都沒有,但是他們仍舊不敢進來!橫豎,我已將姑娘你要住在這里的決定告訴他們了,他們愛進不進。”
想著賈璉那難看的眼色,以及話里話外的指責,雪雁有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
是的,真的有東西不一樣了,以前的雪雁萬不會說這么多話,更加不會清楚明白的表達自己的喜好。
風華挑眉,并不指責雪雁的態度。
說實話,其實她本身就不想賈璉住進來。沒有賈璉的監視,她行動也自由一些。
微笑低眸,只對著朝雪雁翻白眼的男孩道:“一會兒可能有討厭的人進來,你別讓他們看到,小心藏起來,知道嗎?”
“捉迷藏嗎?好啊!”男孩對著風華,立刻換上了歡顏,喚上黑一起,蹦蹦跳跳的離開。
風華看著男孩的背影消失,轉而對雪雁說:“走,咱們去收拾出一間干凈的屋子。”
“姑娘,咱們……怎么真的要住在這里嗎?”雖然并沒有看到鬼,雪雁面上仍有些惴惴的。
風華含笑拍了拍雪雁的肩膀,“相信我,不必害怕!”
正收拾著房間,雪雁聽到外面有顫抖的男聲,一遍遍的喚著,“林姑娘……”
聽聲音,并不是賈璉。
雪雁猶豫了一下,搶在風華之前出門,循聲而至,果然看到一個縮頭縮腦的男子,看著他畏首畏尾的樣子,雪雁覺得十分的不屑,面上帶上了幾分輕蔑之色,“你是……”
“小的是璉二爺身邊的慶兒,璉二爺命小的請林姑娘回去……”
風華怕雪雁有事,一直都在不遠處綴著,此時聽到是賈璉的人,忍不住出聲道:“回去?回到哪里去?這才是我家!”
小廝慶兒被風華這一番搶白噎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林姑娘,我……”
“你們要不要住進來,我不管。所以,我要不要住進來,你們也別管。”說罷,給雪雁使了個眼色,風華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其實,賈璉有怕鬼,不必看,風華也猜得到。她知道,賈璉一定不敢進來,她就是讓他不進來。這樣,她才能做自己要做的事兒。只是,風華到底還是算漏了一點。賈璉不敢住進來,卻也不敢不遵王夫人的命令,所以……
他堵在林府門口,在外面看著風華。
收拾完房子,風華命雪雁將帶來的生活必需品取過來,然后自外面酒樓定了膳食,也不管什么身份,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看外面天色不早了,風華眼珠子一轉,笑著對男孩道:“我們再來玩一個游戲,好不好?”
“什么游戲?”男孩一邊笨手笨腳的夾菜,一邊問。
“裝鬼!”
風華早就看出來了,這男孩會武功,否則,也不會費這么大的心力與他交好。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風華就聽到門外的一聲聲驚叫。
然后,賈璉如風華所愿的跑了,只硬命令幾個下人守在門口。可是,下人也是人,他們也會害怕。
所以,風華很輕易的便躲過眾人的視線,在太陽還未完全下山前離開了林府。
“我們再玩一個游戲,你待在這里,哪都不要去,知道嗎?”風華對著男孩笑得無比溫柔。
在男孩乖乖點頭之后,帶著雪雁來到了一家林父指定的西號,拿出信物,取出林父最后留下的東西。
深吸一口氣,風華緩緩的打開那古樸的木盒,果不其然,映入眼簾的正是銀票。深吸一口氣,風華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顫抖著手拿出來仔細查看,卻再看到一張紙時瞪大了眼睛。
借據?!
五十萬兩?!
落款是賈璉?!
作者有話要說:注:西號是錢業的一個分類,以匯兌和存儲官款為主。此處為行文方便而架空,作用相同于銀行保險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