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的城墻上，廝殺不斷。
    防守的士兵都在奮力拼殺，甚至不惜以命搏命，抱著登上城頭的霜靈人摔下城墻。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被霜靈人攻破龍城，這城內的人都要死，他們遠在襄邑府、祁峰府的家人，也都活不成。
    既然如此，那么，不就是不怕死么？
    你們霜靈人能做到，我們自然也能做到。
    論人數，哪怕是二換一，三換一，龍城內的人也是無所畏懼。
    攻城戰進行到這時候，龍城內的八牛弩、投石器，都已經報廢。即便是箭矢，也是快要用盡了。
    比起龍城的鎮軍，北蠻人的戰斗更為慘烈，決絕。
    因為，這龍城內，他們的族人，老弱婦孺，都在，這是他們必需拼命的根源。
    除非，他們北蠻真的想要徹底亡族滅種。
    ……
    城頭在死戰不休，福寶則被送回了知府衙門后院，正在懷疑人生。
    她沒有感知到老爹此去有什么危險，可為什么老爹居然沒有打贏呢？
    好吧，雖然沒有打贏，但是老爹也的確是沒有危險，只是被隔絕在了城外。
    至于龍城，福寶沒感覺到危險，所以，龍城應該是不會被攻破的。
    但照現在的情勢發展下去，想要守住龍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雖然打仗注定是要死人的，但福寶還是覺得不爽。
    霜靈族是瘋子，是野獸一樣的人，可他們是文明人，是受害者，憑什么也得死這么多人？
    福寶在院子里畫圈圈，詛咒霜靈族的人倒大霉。
    可悲催的是，他都不知道霜靈族的人叫啥，她這個詛咒的范圍太大了點，也就是求點心理安慰。
    “快，快，快！”
    “再快點兒，累了的人就趕緊出來，換人接上！”
    “不惜一切代價，不管用多少人，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把地道挖好！”
    拓跋傲風在組織人跟城墻上防御的同時，時不時地去催促城內挖地道的人。
    就霜靈人的這個攻擊兇殘程度，拓跋傲風真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就在剛才，徐老爺子麾下兩大副將，都重傷退了下來。
    如今的城墻上，大唐的鎮軍數量，已經減員過半。
    曾經十萬人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不足五萬人。
    這要是繼續打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十萬唐軍，就得全滅在城墻上。
    到時候，徐老爺子回來，還不得活劈了他？
    可問題是，這些唐軍根本不聽他的吩咐，除非殘了、死了，都不下城墻的。
    好吧，殘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在重傷后，選擇了跟霜靈人同歸于盡。
    “老子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拓跋傲風覺得自己這個鍋是背定了，可他真的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殿下，不如去大小姐過來一趟！”
    就在拓跋傲風快被逼瘋的時候，他身邊的謀臣給他提了一個建議。
    唐軍不聽他拓跋傲風的，但是，如果是福寶，徐老爺子的寶貝閨女下令，他們總不能不聽吧！
    拓跋傲風一聽這主意，立刻瞪大了眼睛，天無絕人之路啊。
    只是，等他到了知府衙門外，卻被攔住了去路。
    氣得拓跋傲風直接帶人闖了進去。
    等福寶知道發生了啥，那自然是沒有二話，直接就跟著拓跋傲風去了城墻上，勸說那些都已經殺瘋了的唐軍退下去歇一歇。
    畢竟，城內的北蠻士兵還是很多。
    既然已經上了一條船，那么，同舟共濟就是活下去所必需的。
    福寶這一出面，總算是勸阻了城墻上唐軍的瘋狂。
    畢竟，以命換命，太不值得。
    龍城還沒到必須以命換命才能守下去的程度。
    “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從城墻上退下，福寶一直等到沒人注意的時候，才吐得稀里嘩啦。
    她以為，自己對這種場景已經適應了。
    但事實告訴他，她差太遠。
    畢竟，之前的幾次，她離真正的廝殺戰場還是比較遠，并不曾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這種冷兵器廝殺的殘忍和瘋狂。
    就在她上城墻的這一段時間，福寶看到了斷掉的手指，看到了斷掉的胳膊，還有散落在地的眼珠，以及斷掉的場子……
    有那么一段時間，她直接憑借胎息法的強大，閉住了呼吸，這才撐了下來。
    可即便是如此，離開城墻后，那種戰場上的地獄一般的場景，那種血腥的氣息已經是在想象中直沖福寶的內心。
    “小姐，你沒事兒吧？”
    立春沒有跟著福寶一起上城墻，此刻看到福寶蒼白的小臉兒，可是嚇了一跳。
    蔡媽媽在旁邊開口，道：“小姐沒事兒，只是有些不適應，等我調兩粒藥丸給小姐服下就好了。”
    “那蔡媽媽你趕緊去！”
    “小姐我來照顧！”
    立春跟著福寶這么長時間，當初看福寶跟大雨里搏殺刺客的時候，都沒見她這個樣子。
    “立春姐姐，我沒事兒，就是吐了幾口。”
    “放心吧，我等會兒就好了！”
    嘴上說著沒事兒，福寶腳都在發抖。
    看到城墻上的地獄一般的場景，福寶第一次對死亡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然而，最讓她感覺無力都是，她無力改變這一切。
    ……
    龍城外的荒野上，徐老爺子騎著馬，真的是心急如焚。
    而在遠處，霜靈人的巨狼騎兵始終在盯著他，既不主動進攻，也不離開，就是跟他這么耗著。
    “這么多人，欺負老子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你們就不覺得羞愧么？”
    徐老爺子氣得想罵人。
    然而，西北風呼嘯著，將他嘴里的言語全都吹散了。
    夜色降臨，攻城還在繼續。
    徐老爺子已經在寒風里哆嗦了。
    冷，是真的冷！
    當然，比起身體冷，徐老爺子的心更冷。
    霜靈人真的是瘋了！
    他們這般不計一切代價的攻城，絕對是腦袋進了水，被驢踢了。
    有這樣打仗的嗎？
    半夜時分，徐老爺子發現，霜靈人還在盯著他。
    可憐徐老爺子此刻是饑腸轆轆，感覺腿肚子都有些打顫了。
    餓了！
    真餓了！
    而就在徐老爺子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去遠點的地方找些東西先把肚子填飽時，耳中聽到了戰馬奔騰的聲音。
    這個時候，這個動靜，至少是千騎以上的騎兵正在趕過來。
    霜靈人沒有戰馬，他們的坐騎是巨狼，沒有可能鬧出這種動靜。
    那么，來的應該是自己人！